第19章 第一部第十九章牢狱激战
自鲁诚等守卫成为府衙四大勇士之后,每日带数十名精壮守卫随时保护包拯,加之王朝等四大校尉,包拯身边的人手已十分齐备,除了出府公干,白玉堂已不必随时守护在包拯身边。
经过数日的调息,展昭心脉的伤势已基本稳定,功力也已恢复了两成。数日来,他仔细研究了陈安的卷宗,本想从中寻找到蛛丝马迹,解开千秋教绝迹江湖之谜,可惜一无所获,反而越发感慨陈安悲凉的一生。
陈安十九岁就已在解试中夺魁,以他的才学武功,将来考中文武状元也不无可能。不料二十一岁那年,对他恩重如山的养父养母因无法承受亲生儿子陈康的死,在一日之间双双自尽,令他大受打击,从此便放弃科考,步入歧途,加入阴毒狠辣的千秋教,誓言要手刃包拯,为陈康报仇。一个难得的文武全才,就这样断送了大好前程,着实令人唏嘘。
杨戬来府衙的第六日清晨,又来见展昭,说是要去阴间寻找贞儿夫妇的魂魄。展昭虽渴望与他同去,想到自己这样做必定会惹得外公震怒,连累杨戬受罚,终是没有开口。杨戬走后,展昭见小顺子去膳房给他煎药,便也出了房门,去牢中看望李氏兄弟。
李氏兄弟受公孙策所托,每日用心看顾陈安,不敢稍有懈怠,而且时常开解于他,但陈安对他们却毫不理睬。最近两日陈安似乎突然想开了,不仅不再绝食,而且将每顿牢饭都吃个精光。牢头见了虽有些不解,但也乐见他如此。
今日牢头因家中有事,向公孙策告了假,不在牢中,留下职守的只有四名狱卒。其中一人见陈安吃光早上的牢饭,正要来收饭碗,不料见他猛然以头撞壁,登时昏倒在地。狱卒忙打开牢门,冲进去扶起他,未及伸手探他鼻息,已被他以迅雷之势夺走腰间佩刀,尚未开口呼救,已被陈安一刀扫在咽喉,当场毙命。
李氏兄弟一见大惊,想要阻止,却因被困牢中,一时无法上前。其余三名狱卒见陈安冲出牢门,纷纷举刀拦阻,却在片刻之间,全部死在陈安刀下。
李氏兄弟深知陈安逃狱,定是为了再次刺杀包拯,登时心急如焚,顾不得自己乃是囚犯之身,准备打断牢门,出来拦阻陈安。
他们尚未动手,忽见大牢门口站立一人,挡住了陈安的去路,借着牢中昏黄的烛光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展昭,连忙大叫道:“展大侠,拦住他,他要刺杀包大人!”他们早已从公孙策那里得知展昭毒性已解,心中都认定他必能拿下陈安。
展昭见此人一身暴戾杀气,已猜出他是陈安,想到他事到如今还不放弃行刺包拯,不由得怒上心头,眸中闪出摄魄目光,迎着陈安,步步逼近。
陈安曾在公堂上听说展昭中了慈悲散的毒,以为他早已毒发身亡,想不到此刻竟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当真不可思议。他双腿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忽然想到慈悲散毒性霸道,展昭即使侥幸解毒,也会损耗许多功力,自己不一定会败在他手中,于是冷笑着试探展昭道:“南侠果然是当今武林的一流人物,我千秋教的独门密毒竟奈何不了你,不过你如今功力大损,岂能擒得住我!”
展昭怎会不知他的用意,眸光含笑道:“区区一个千秋教弟子,何需展某动用内力?”
陈安见展昭竟不否认内力受损之事,心中又是一惊,暗道:“莫非他要擒我,当真可以不用丝毫内力?”说话间,发现展昭手中并无巨阙,顿时信心骤起,于是运足内力挥刀向展昭攻去。
展昭见自己成功逼他抢占先机,便知他定会露出破绽,当即唇角微扬,轻身让过陈安的刀身,待他将招式用老,陡然出手,牢牢钳住陈安握刀的手腕,沉声道:“放手!”
陈安这一刀本是用足了内力,可是招式一旦用老,内力便会全部灌于刀身之上,手腕处则半分内力也没有,此刻被展昭钳住,若是放下手中的刀,无异于束手就擒,若不放下兵器,手腕定会被展昭折断,犹豫之间,忽然心生一计,右手缓缓松开,钢刀当即脱手,下落之际,被他左手稳稳接住,再次运足内力,挥刀猛攻向展昭。
展昭见他情急之下竟能如此变招,心中不由赞叹,蓝衣翩飞之间,轻身闪转,避开了他接连的几刀。因牢狱过道狭窄,刀刃划在墙壁之上,激出刺目飞星,又有数刀扫上旁边牢门的栏杆,堪堪将其削断,吓得牢中犯人纷纷惊呼后退。
这时,李雄从栏杆缝隙伸手到牢门之外,捡起一名被杀狱卒身旁的钢刀,向展昭掷了过来。展昭腾身接刀在手,忽然想起那日在破庙见过李氏兄弟使用“名剑刀法”,不禁心念一起,想试试这种刀法在自己手中的威力,于是以刀为剑,将刀尖直刺陈安右肋。
陈安一怔之下,已猜出展昭所使的路数,毕竟他与李氏兄弟相处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对他们的招式已十分了解,当即自下而上挥刀上挑,想要格开展昭的刀尖。
不料展昭这一招竟是虚招,握刀的手腕瞬间轻转,将刀身横向侧翻,劈向他的腰腹,陈安心中大叫“不好”,想要抽刀相救,已然来不及了。
李氏兄弟眼见展昭一招之内,以刀为剑,又变剑为刀,竟把“名剑刀法”使得比指点他们刀法的于老前辈还要出神入化,当即深深折服。
就在陈安以为自己必死之际,却发觉展昭招式再变,刀尖上挑,划向他握刀的右腕,他一惊之下,不及多想,下意识松开五指,钢刀立时脱手,“嘡啷啷”跌落在地。
此刻,白玉堂已随包拯下朝回府,安排好包拯身边的防卫,便去找展昭,不料他房中空无一人,遍寻各处之后,终于在膳房找到了正在煎药的小顺子。听说展昭去了监牢,忽然也想去见见他口中义薄云天的李氏兄弟,于是缓步向监牢走去。
牢狱之中,陈安虽已没了兵器,却并不打算束手就擒,他深知展昭为了包拯的官声,不会伤他性命。只要他继续与展昭周旋,以展昭现在的功力,他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展昭本想即刻押他回牢,又想到如果不能让他看淡仇恨,他难免再次逃狱,更有可能轻生,于是劝道:“陈康的死对你的打击固然很大,但他乃是罪有应得,你何必为他不平?”叹道:“据卷宗所述,你饱读诗书,本是通达明理之人,若非被仇恨蒙蔽,岂会是非不分,将陈康的死归咎于包大人?”
“你不必为包拯开脱!”陈安道:“若不是他,我大哥怎会死在铡刀之下?若不是他,我爹怎会悬梁自缢,我娘又怎会投井自尽?”眼中的激愤犹如烈焰焚烧。
展昭见他对包拯的痛恨比庞吉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慨叹“仇恨”二字竟能令人迷失至此。他心知再劝无益,当即伸出二指,点向陈安肩上的穴道,打算制住他的上身,将他关回牢中。不料陈安突然仰天道:“我不能报仇,活着还有什么用?”猛地张口,伸出舌头,狠狠咬了下去。展昭见他自尽,情急之下,收回二指,伸手钳住他的下颚,让他松口。
谁知陈安并非真要自尽,这一咬也并未用力。他趁展昭分心救他,再次运足内力,挥右掌向展昭心口拍去。展昭虽急于施救,却也并非对他毫无防备,见他果然挥掌攻来,当即侧转身形,想要避开他强劲的内力,不料方才打斗之中,体力消耗过大,闪躲之间,终究慢了一分,虽然避开了陈安的右掌,但心脉还是被他的掌风所伤。若非体内尚有两成功力,伤势必定难以抑制。
陈安因急于击败展昭,出招用力过猛,一掌打空之后,未及收掌变招,已发觉眼前蓝影飞掠而起,无声落在他背后。
李氏兄弟见展昭在如此狭窄的空间之内,还能将飞纵之术施展得如此飘逸,越发惊叹其轻功卓绝!
陈安想再转身应对,已来不及了。展昭已然运起体内仅有的两成内力,以二指游走于他的任督二脉,随即将双掌拍在他后心。陈安全身一震,惊觉所有内力如洪流一般汹涌泄出,转瞬之间,已荡然无存。
展昭收掌之时,全部内力已消耗殆尽,不由得身形一晃,忽然发觉背后一人将他稳稳扶住,不必回头便知那人是白玉堂。
白玉堂行至牢门外时,已然发觉牢中有异,他飞身进来,刚好将展昭扶住。
展昭勉力稳住身形,回身对白玉堂道:“多谢白兄!”
白玉堂见牢中一片狼藉,又见陈安神色萎顿、瘫软在地,对刚才发生的事便已明了,横了展昭一眼道:“展大侠当真是武林奇才,自己的功力所剩无几,居然还能废掉人家的武功!”
展昭听他语带讥讽,知道白玉堂是担心他运功过度伤了自己,对他歉然一笑。
白玉堂不理会他,躬身捏住陈安的脖领,想拎起他丢进牢中,不料手指刚触到他,他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山中野兽绝望的呼嚎,惊得白玉堂将手收了回来。
展昭示意白玉堂静观其变,只见陈安缓了一口气,双手抱头又是一声嚎叫,叫声未歇,骤然转身,直愣愣瞪着展昭道:“你废了我的武功,你竟然废了我的武功!”全身伏地,嚎啕大哭:“我再也不能给大哥报仇了!再也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展昭见他几近崩溃,想到他坎坷的境遇,叹道:“事到如今,你也该将仇恨放下了。”
“放下?”陈安陡然坐直身子,瞪大双眼,声嘶力竭地质问展昭道:“你告诉我,怎么放下?”目光又变得恍惚起来道:“你以为我不想放下吗?可是……”抬头缓缓环顾四周,忽然扬手指向顶上的横梁,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你看!我爹在那儿看着我呢!他每天都在问我,为什么还没有报仇?为什么还没有报仇?”
白玉堂见他疯了,嫌弃地把头转向一边,懒得再看他。
展昭本欲去点他的昏睡穴,让他平静下来,刚刚伸出二指,忽然被目光迷离的陈安一把扯住袍袖。展昭正要挣脱他的手,忽听陈安指着一根横梁道:“你知道吗?我爹就是在我家梁上自尽的,你知道亲眼看着自己的爹吊死在梁上的滋味吗?你知道吗——”
展昭闻言,心头一震,神情顿时凝滞,他不由自主地抬眸望向那道横梁,仿佛父亲僵直的尸身就被一条白绫吊在那里,兀自微微摇晃。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思过堂,锥心的往事如巨浪般席卷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当白玉堂发觉情势有异,回头看时,已然迟了,只来得及接住展昭倒下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