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一部第二十章亲踪难觅
白玉堂施展上乘轻功，飞掠在府衙屋檐之上，惊得府中之人纷纷驻足，仰头观望，众人细看之下，发觉他右臂护着一人，竟是昏迷中的展昭，不由又是一惊。这时早有人疾奔至包拯书房，向他禀报。
包拯与公孙策连忙放下手中公务，匆匆赶至展昭卧房，见白玉堂与小顺子已将展昭安置在床上，白玉堂二指按在展昭左腕的神门穴，正将内力缓缓送入他体内。
包拯来到床前，见展昭面无血色，双目紧闭，忙问白玉堂道：“出什么事了？”
白玉堂收了内力，退后两步，让公孙策坐下为展昭诊脉，对包拯叹道：“展昭去牢中看李氏兄弟，正好撞见陈安逃狱，当场将他拿下，还废了他的武功。”
“什么？”公孙策惊道：“他才恢复了多少功力，就去废陈安的武功……如此一来，岂不要耗尽全部内力！”
“陈安武功不弱，他腰腹的伤一旦好转，府衙的牢狱如何关得住他？”包拯自责地叹道：“是本府疏忽了，是本府害了展护卫。”
“都怪我！”白玉堂双拳攥得嘎吱作响，恨恨地道：“当初我要是一剑杀了陈安，他怎会有机会逃狱！”见展昭眉心紧锁，呼吸急促，虽在昏迷之中，神色却甚为不安，问公孙策道：“他到底伤在哪儿，竟会这么痛吗？”
公孙策捻须摇头道：“他心脉的伤势未愈，又被震伤，本十分危险，好在伤得并不重，伤处也不会很痛。他真气耗尽，虽然有伤身体，却不致当场昏倒。何况，白大侠方才已输了不少内力给他，他该即刻醒来才是，怎会仍然昏迷？”望着展昭苍白的脸色道：“他此刻的情形，倒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抬头问白玉堂道：“当时是否还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啊？”白玉堂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恍然道：“难道是……陈安的那句话？”
“他说什么？”包拯追问道。
白玉堂道：“他指着牢中的横梁说……你知道亲眼看着自己的爹吊死在梁上的滋味吗？”蹙眉道：“展昭就是听了他这句话才昏倒的。”
包拯与公孙策闻听，都是一惊，看向展昭的眼神里，满是痛惜。
白玉堂见他二人似乎同时明白了什么，不解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孙策站起身来，叹道：“白大侠有所不知，据吏部卷宗记载，十八年前，展护卫的父母在一日之间双双病逝。”
“病逝？”白玉堂顿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惊道：“莫非卷宗的记载并不属实，他的父亲其实是自缢而亡，而且就死在他面前！”白玉堂无法想象，展昭年幼之时，究竟经历了什么。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侍立在旁边的小顺子，见他黯然低头，似是默认了他们的猜测，三人心中皆是一震，回头再看展昭时，只见他一双剑眉越蹙越紧，双手紧紧抓着锦被的边缘，口中喃喃道:“爹……娘……”
昏迷之中，展昭只觉得自己身陷一个巨大的漩涡，染血的铜鼎、飘摇的白绫，环绕着他不停地旋转，耳边不断响起外公森然的声音:将他二人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永世不得超生……
看着展昭额上滴滴滚落的汗珠，公孙策越发心焦，对包拯道：“他被困于梦魇之中，若不能尽快醒来，定会加剧心脉的伤势。”然而，无论他与白玉堂如何呼唤，展昭都毫无醒转的迹象。
包拯见展昭的神色越来越不安，心中愈发忧急，不知如何才能令他苏醒，于是坐到床边，将一只手覆在展昭手背，五指渐渐收紧。
展昭在梦魇之中，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不知为何，那只手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带他离开这个黑暗的漩涡。
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展昭的神色渐渐安定下来，呼吸也慢慢恢复平稳，须臾之后，长睫微颤，终于睁开了双眼，虽然眼神中还有些迷茫，但那双黑眸一如往日般明澈。
展昭抵御着脑中的眩晕，缓缓撑身坐起，眼前的一切虽逐渐清晰，却记不起方才发生过什么，望向众人的目光越发迷茫。
令展昭不解的是，众人都以探究地眼神望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一时间，竟无一人开口。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打破房中沉寂的竟是小顺子，他上前一步对展昭道：“少主终于醒了，您在昏迷之中，一直唤着‘爹娘’，可把大家担心坏了！”
展昭吃惊地望着小顺子，忙用眼神追问他方才是否还说了什么，见小顺子微微摇头，这才稍稍放心。
白玉堂才不管他主仆二人打的是什么哑谜，直接问展昭道：“十八年前，你爹娘当真都是病逝？”
展昭不料他问得如此直接，面色顿时一僵，目光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痛楚，令众人的心也跟着一痛。
“昭儿！”正在此时，房中金光乍现，杨戬已出现在众人身后。
展昭见杨戬竟然在包大人面前使用法术，顿觉一阵头痛。
杨戬跨步来到他床前道：“你受伤了？怎么回事？”沉下脸来对白玉堂道：“徒儿，为师离府之前是如何叮嘱你的？你就是这样保护他的？”
包拯与公孙策听他称白玉堂为“徒儿”，都颇感意外，一同看向展昭。
展昭也如坠云里雾中，他虽早知杨戬有意收白玉堂为徒，但白玉堂是否愿意拜杨戬为师，他二人又在何时何地完成了拜师仪式，展昭都一无所知。
想起方才杨戬的话，展昭发觉自己日前对他的告诫似乎没起到任何作用，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告诫他道：“我没事，表舅不必担心。白兄虽是您的徒儿，也有他的自由，请您不要再让他保护我！”
白玉堂虽一向尊师重道，但以他往日的桀骜，面对杨戬的质问，好歹也要解释两句，不料他此刻竟乖顺地向杨戬低头道：“是徒儿不好！”
展昭心中疑惑：“白玉堂对表舅如此拜服，究竟是因为表舅武功卓绝，深通法术，还是他已经知道了表舅的真实身份！”展昭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
公孙策敏锐地感觉到了房中气氛的尴尬，对杨戬儒雅笑道：“想不到杨大侠已收白少侠为徒，当真可喜可贺！”
杨戬并不答话，只是微笑回礼，却见白玉堂一脸骄傲道：“师父英明神武，虽然身在人间，却是天界正神！”
展昭震惊地望向杨戬，心道：“表舅究竟对白玉堂说了些什么？”
杨戬给了展昭一个安抚的眼神，对包拯与公孙策道：“小徒对在下过于推崇，未免言过其实。在下哪里是什么天界正神，不过是在人间逍遥的散仙而已。”
包拯与公孙策并不追问，只在心中猜测着展昭的身份。
多日来，杨戬的洒脱随性一再给展昭带来意外和震撼，倘若杨戬当真在三个月后才肯离开府衙，展昭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杨戬似乎看出了展昭的心思，对他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在这儿住三个月的，方才我接到你外公的命令，让我去办一件要事。我即刻便要启程，不能留下陪你了。”
展昭听杨戬突然说要离开，心中颇为不解，转念一想，定是外公不愿他与表舅过多亲近，才找了个由头将表舅调走。何况，表舅此次去阴间帮他寻找爹娘的魂魄，难免会惹得外公不悦。
杨戬从怀中取出一本闪着莹白光晕的册子，转身对白玉堂道：“为师走得仓促，没什么可以留给你，这本秘籍你留下，只要勤加苦练，定能学会其中的仙界武功！”
白玉堂大喜，上前一步，双膝跪地，高举双手接过秘籍道：“多谢师父！弟子定不会让您失望！”
“好徒儿！”杨戬双手将他扶起，二人对视的眼神中，尽是不舍。
杨戬拍了拍白玉堂的肩，回身对展昭道：“昭儿，舅舅走了，你好好保重！”转身便要离开。
展昭见他说走就走，忙伸手拉住杨戬的胳膊，他本想问杨戬此去地狱可曾找到他爹娘的魂魄，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又不知如何开口。
一向睿智的杨戬似乎并未明白展昭的用意，轻轻挣脱他的手，回避着他渴求的目光道：“我奉你外公的命令，片刻不能耽搁，改日再来看你。”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向门外走去。
他如此急于离开，令展昭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表舅！”展昭掀开锦被，欲下床去追杨戬，不料刚站起身来，忽觉心脉一滞，又跌坐回去。
白玉堂正要上前扶他，却听杨戬唤了一声“昭儿”，瞬间已回到展昭床前，稳稳将他扶住。
展昭见他回来，急切问道：“表舅！您究竟……找到他们没有？”
“这……”杨戬怕加重他的伤势，本不忍说出实情，可杨戬平生最不善说谎，真不知如何回答他才好，踌躇半晌才道：“你放心！我不会就此放弃，终有一日会找到他们的！”
尽管杨戬说得十分委婉，展昭却已明明白白的知道，他再也不可能找到爹娘的魂魄了。早在十八年前，外公就曾告诫过他，没有外公的旨意，他休想再与爹娘相见！表舅乃是仙界第一战神，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连表舅都找不到的人，三界之中，还有谁能找到？原来，当年与爹娘的死别，当真便是永诀。
展昭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着离乱的心绪，对杨戬摇头道：“不必了……不必再去了！”心口骤然一阵剧痛，一股鲜血从喉间涌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袖。众人一见，无不心惊。
“昭儿！你要冷静！”杨戬深蹙双眉，紧握住展昭的双臂道：“都怪舅舅，是舅舅无能！”心中暗暗自责:“枉我自命战无不胜，无所不能，却连表妹夫妇的魂魄都找不到！”
展昭缓缓抬眸，苦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我错了。十八年了，我早就不该心存奢望了……”
众人见他二人这般神情，虽不解其中深意，也不禁摇头叹息。
窗外，乌云蔽日，冷风凄凄，漫天飞雪将院中桃花席卷而起，抛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