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个坑·世界欠我一个奥斯卡
两人趁白天退房离开，沈芃让旅店老板退了剩余的钱，然后又把手头的两个金把手跟他换了十一英镑。
1920年的金币英镑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原因而无法继续流通，在英国官方废除金本位制之后，原本几乎是由纯金制作的金币英镑直接停止了流通，取而代之的是纸币和银行券。
在现在的背景下只有用钱去买金子的，还没见过用金子换钱的，旅馆老板自然美滋滋地给他们换了钱，在他们走的时候还来了句欢迎下次光临，倒是和善的老板娘看不下去自家丈夫的奸商行为，又送沈芃一套针织外套和围巾，客客气气又不掩担忧地把他们送出去。
走了段路沈芃开始清点她手里的资产，她的数学不错，瞅着到手的十二英镑心算一番这两天的费用，视线落在了米哈伊尔身上。
米哈伊尔已经大概能跟得上沈芃的奇葩思维了，被她那么盯着竟然极其bug地反应了过来，从兜里摸出一英镑和几枚先令。
沈芃无奈地往出走：“按我们住两天来算，就算他们给我带了鞋子提供了药物和食物，满打满算还是能再给点儿的。”
“他之前给了我两英镑。”米哈伊尔正摁着自己头上的扁帽借手臂的遮挡查看周围的情况，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话音刚落便发现沈芃停住了脚步，一言难尽地盯着他。
她仔细打量米哈伊尔身上穿的那套昨天为了伪装出行临时采购的套头衫和马裤：“……所以你昨天出门买的这一身就花了几乎一英镑？”
米哈伊尔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加了句：“还有这个提箱。”
他手里头攥了个提箱，提箱里面装了他当成宝的那件儿洗不干净的土味儿棉袄。
“好贵哦，你会不会砍价啊？”沈芃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绞痛，那金把手扎实得很，一个总也有个十几二十克的，她用俩金把手才换了十英镑，去除旅馆老板吞的那部分钱也知道英镑在目前的价值还是很高的了，米哈伊尔这一身居然要一英镑，真是妥妥地被坑了个彻底，简直是败家子中的战斗机。
想也知道是叶夫格拉夫配发的衣服惹的锅，小贩看米哈伊尔似乎很有钱的样子自然下了黑手，只是沈芃没想到小贩的心能黑得这么彻底。
沈芃裹紧了老板娘给她的针织外套，准备先带米哈伊尔杀去买衣服。
她在成衣店豪迈地抓了棉布衬衫和背带裤，又取了带跟的厚实棉鞋和贝雷帽，小孩儿的性征本来就不明显，沈芃叮叮咣咣一通改造下来看上去就跟平常家庭的男孩子没什么两样。得益于沈芃端着的架势实在过于老练，摊贩没黑钱，按市场价给了她找零，她还顺便抓了一件大人尺码的外套，问就回答说是给父亲带的新年礼物，而那足以遮掩身形的厚外套自然一出门就穿到了米哈伊尔身上。
换了行头之后沈芃又拖着米哈伊尔跑去卖戏服的地方用几个便士买了瓶涂脸上死白死白的面部珐琅，没办法，这个时代没有遮瑕和粉底，米哈伊尔脸上的疤又太他妈的明显了，沈芃只能撸袖子用调颜色的方式调出油彩刷他脸上盖疤。
米哈伊尔恍惚觉得自己这张脸已然成了块调色盘，被沈芃翻来覆去地鼓捣得他一脸僵硬两脸懵逼，最终效果倒是喜人，他估摸他亲妈看到他这张脸都是不敢认的。然而就是这面部珐琅的气味实在刺鼻，虽然米哈伊尔的嗅觉已经退化了，但终究还是比一般人更敏锐些，他受不了这气味，顶着一脸油彩直皱眉头，沈芃则一副小人得志的贱相跟他说着“阿爸带你飞”，然后自己调了深色珐琅涂了鼻影修容把原本的亚洲脸给硬生生化成了欧洲脸，一通骚操作看得米哈伊尔叹为观止，随即沈芃反手把他拖去理发店。
沈芃跟理发店店主连说带比划地交流了一通，店主顺着沈芃指的位置抬头瞅他，然后一双眼睛变得贼亮，拿了一个有刺鼻味道的瓶子就招呼他往里坐，米哈伊尔警觉地捂住自己的头发，一双眼睛瞪向沈芃，沈芃也不憷，一边把他往里推一边道：“米哥你头发白很占优势的，你看都不要漂直接染就行了，喜欢什么颜色？黑的金的棕的红的绿的？”
米哈伊尔呵呵一声：“不染，谢谢。”
银发可是天狼独有的发色，在变成吸血鬼的现在也只有这个是他能抓住的了，染了他的头发就跟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行吧，不染就不染吧。”沈芃有些可惜地咂咂嘴，倒也没强求，举目四顾之下取了罐发胶，把他额前的碎发全捋上去，一边捋还一边感慨着：“啧，太杀马特了……”
米哈伊尔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词，目光深沉地瞥了沈芃一脸，沈芃倒是顶了一脑袋卷发筒兴冲冲地抓着他的头发做造型，根本没注意到。
半个下午过去俩人进伦敦警察厅苏格兰场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副面貌，在值班警官来询问的时候米哈伊尔按照和沈芃商量好的剧本用俄语寻求帮助。
一战之后英国和俄罗斯的关系还不错，毕竟同属协约国阵营，算得上是友邦了。之前俄罗斯闹革命，一夜之间从俄罗斯帝国变成了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一堆和俄罗斯毗邻的国家抱团抱在了一起，虽然现在似乎还比较落后，不过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英国也习惯了一直以来端着的老大哥的派头，所以一个俄罗斯人跑去警局寻求帮助还是会得到友善的回应的。
不过友善的原因大多属于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怜悯就是了。
小警官找了个会俄语的警官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米哈伊尔就照着沈芃编的话说了个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英国富二代始乱终弃俄国乡村女的故事，最后在说到食物配给制的时候更是一脸的悲愤，把母亲病死加上弟弟由于心理疾病到九岁了还不太会说话的事情全捅了上去。总之米哈伊尔带上弟弟拿着母亲的遗产远渡重洋来到英国想找那始乱终弃的富二代老爹，顺便还想治治自家弟弟的失语症，结果老爹翻脸无情让他们滚蛋，而自己和弟弟的身份证明护照钱包也全丢了，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来警局寻求帮助。
沈芃扮的就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弟弟。
俄语发音太难了，沈芃和米哈伊尔串供串了半天只学会了个哥哥，而且发音还不太标准。
会俄语的警官瞅着大一些的米哈伊尔像个刺儿头，转而想去试试沈芃，可沈芃一看到那警官凑过来就立刻抱住自家老哥（伪）的腰，眼泪汪汪地用俄语叫哥。
沈芃这演得逼真又无辜，搞得面部表情跟不上台词表现的米哈伊尔也有了一丝“为了弟弟我要挺住，不能让脆弱的情绪外露”的悲壮感。
警局前厅的人还挺多，来往的警官眼睁睁地看着这位例行询问的警官弄哭了小孩儿不由向他投来了谴责的目光，那本来只是例行询问的警官无辜背锅，一时间顿觉如芒在背，后续的问题一个都问不出来了。
警局前台做文案录入的女士更是被沈芃的可怜样子激得母性大发，本想抱抱沈芃安慰一下这小可怜，没想到刚拉过她她就挣扎着跑回米哈伊尔身边，哭唧唧地一头埋进他怀里发抖。
开玩笑，为了化得比较像米哈伊尔她可是上了眼线鼻影的，油彩又不防水，这一哭可不得露馅儿，还是快点把脸藏起来比较好。
米哈伊尔给她这精湛的演技吓得一时无言，并且在某个瞬间还真怀疑起了自家老爹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老妈的事情，然后这个想法方一萌芽便被他狠狠扼杀。
小姑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人才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在黄昏来临之际，米哈伊尔看着自己手里头的护照身份证发愣，没想到这玩意儿到手的过程居然如此顺利。
其实他俩本应该被警官们收留在警局等待自家那所谓的不争气富二代老爹的领养，可沈芃嘴里吐出一个姓氏，这姓氏让在场所有警官的头“嗡”地一下大了。
“丘……丘吉尔。”沈芃在老哥怀里仰起装得天真无邪的小脸说出了这个姓氏，而后还接了一句更要命的，“papa。”
papa，爸爸，全世界的公用语言，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
米哈伊尔反应迅速地捂住她的嘴，向周围的警官先生们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警官们傻了。
丘吉尔，如果不知道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的话，那“丘吉尔庄园”就足以解释这个姓氏背后的荣耀。
安妮女王赐予的皇家猎场，全英国最大的私人宅邸，比法国凡尔赛宫还要辉煌的存在。
——完犊子。
听见这个姓氏的警官们恨不得时光倒退五秒钟，他们一定会死死捂住沈芃的嘴让她别把这要命的姓氏给吐出来。
那富二代再如何不争气但他终究是姓丘吉尔，代代为国征战疆场的丘吉尔！
丑闻，绝对是丑闻！这篓子捅大了！
他们一边是痛惜这个代代铁血的百年贵族里居然出了这么一个败类，一边觉得自己知道了这个消息说不定得玩完儿。
不同于警官们的惊慌失措，米哈伊尔倒是极其从容的问了一句能不能补办身份证明，警官们没反应过来一时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一圈儿，等到带他登记的时候才又紧张起来，如果他们的身份登记进去让人查到那肯定是一桩惊天丑闻。
这到底是丘吉尔家的哪个不争气的花花公子造的孽哦！警官们悲愤欲绝欲哭无泪。
米哈伊尔在他们的目光中从容地登记了名字：“米哈伊尔·吉罗夫。”
哦，吉罗夫，不是米哈伊尔·丘吉尔，天哪感动英国感谢苍天啊，这小孩儿是个明事理的。
登记的警官几乎要抽出帕子抹眼泪了，他又用俄语问米哈伊尔：“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尤……”米哈伊尔条件反射想接一句“尤里”，结果一想自个儿带的是沈芃，于是“尤”了半天吐出来一个“伊万”。
“伊万·吉罗夫。”米哈伊尔如此说道，他一边看警官给他们办身份证一边又问了句哪个国家关于精神疾病方面的治疗比较好，自家弟弟一直只会说短词也不是个事儿。
“奥地利维也纳。”那做文案录入的女士插话道，“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先生就在那里！”
米哈伊尔听了翻译带着沈芃向这位女士鞠躬致谢，随即拿了刚办好的护照和身份证明就离开警局，顺便还得到警方友情提供的明天一早的前往捷克的机票——捷克斯洛伐克是协约国成员，而奥地利在同盟国奥匈帝国，英国的班机没办法直飞奥地利。
这么高的办事效率明摆着是在赶人，米哈伊尔自是认为溜得越早越好，就算他们明摆着赶人也显得心情不错。
现在头疼的成了苏格兰场的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