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个坑·我驻白马立平川
“米哥你……”
少年的双眼化为殷红，和当初他被叶夫格拉夫控制住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芃一个哆嗦撒了手，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如果这时候叶夫格拉夫命令他把她弄死然后自个儿回老家那就真的玩大了。
因而就算摆在面前的任务是“拯救天命之子”这个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光荣意味的任务，她也得思量思量他这大粗腿她到底抱不抱得动了，不然一个不小心她就真的得光荣了。
大粗腿眼中的色彩不断闪烁，一会儿恢复成原本的天青，一会儿又化为吸血鬼饥饿时的殷红。
他在和叶夫格拉夫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血之盟约为什么又起作用了？
他们溜出来那么多天一点事儿没有的，现在一夜回到解放前，也难怪米哈伊尔会觉得有些挫败。
沈芃瞅着米哈伊尔琢磨她到底要不要继续抱这条纯金大粗腿，结果琢磨了一会儿发现米哈伊尔双眼化为殷红的时间明显变长了，这证明了在血之盟约的约束下叶夫格拉夫占了上风。
……打扰了，告辞。
小姑娘暗戳戳地往后退，却发觉头顶上一阵凉风刮过，抬眼就看到一架骚红色的飞艇威武霸气地向机场降落。
她看看那飞艇，又看看米哈伊尔，随即比他更先一步得出血之盟约的限制性。
——距离。
之前的时间里血之盟约没有作用只是因为叶夫格拉夫离他们实在太远，超出血之盟约的控制范围，现在离得近了信号接收得比较快，自然便于控制，至于半位面则因为是那老蝙蝠的主场的缘故，只要身处其中便是处于血之盟约的控制范围。
沈芃觉得能得出这个结论的她简直英明神武。
英明神武的沈芃活动了一下筋骨，瞅着掉线的米哈伊尔半天，最终认命地叹了口气，扛起他就跑。
负重跑的过程中沈芃越发怀念自己原本手长腿长扛水桶上六楼都不费劲的身体了，不说别的，开始窜个子的小孩儿是真的沉，再加上毛子骨架大的人种优势，一把骨头的米哈伊尔险些给沈芃压得背过气去。
沈芃一边吭哧吭哧地拖着他一边在心里拼命竖中指，要不是他是条大粗腿她管他去死啊！
她带着大粗腿挤出人群预备跑路，结果人太多，推搡之下他手里的提箱咣叽一声掉地上了，瞧了眼默不做声却一直盯着提箱的大粗腿，沈芃朝天翻了个白眼，拖着他回头捡了箱子挂他手上：“拿稳，再掉我就当没看见了。”
说完她回头贼眉鼠眼地瞅了瞅机场出口，此刻恰好有几个戴着墨镜的下等种走出来，见势不妙的沈芃赶紧扛着米哈伊尔逃之夭夭，一些都不管后头的事儿了。
机场里头刚下飞艇的叶夫格拉夫受到了下等种们的夹道欢迎，老蝙蝠抬眼一看前方没人便知道他们还是没能找着米哈伊尔，心里暗骂一句一群废物后自己抬腿往候机大厅走。
候机大厅中等待的人类们盯着被小弟们夹道欢送的叶夫格拉夫，眼神颇有些奇怪，他们互相嘀嘀咕咕咕咕嘀嘀，又在叶夫格拉夫将视线投过来的时候迅速移开目光。
这让叶夫格拉夫感到不悦，可他现在的主要目标是米哈伊尔，因此高高在上的血族亲王容忍了人类们的无礼举动，自己带着跟班们往机场出口走去。
“他来过这里。”他说道，“但已经离开了。”
旁边很有眼色见风才起就把舵转得飞快的小弟听闻老大如此开口便立即打手势指挥别的下等种给叶夫格拉夫备车：“叶夫大人，有血之盟约的约束他一个人走不远。”
叶夫格拉夫摇头：“他不是一个人。”
他之前在飞艇上就察觉到自己那位不听话的后裔的气息了，可他却没有遵照指示走到他跟前。
有人带他离开了。
“没关系。”叶夫格拉夫走出机场，向着之前察觉到米哈伊尔气息的位置投去目光，那里已经被一群低贱的人类占领了，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吵得血族亲王的眉头都拧了起来。他举步走向下等种为他准备的车驾，倨傲又无比肯定地道，“有血之盟约在，他会回来的。”
话分两头。
被沈芃扛着狂奔了老长一段路的米哈伊尔眼中的殷红终于退去，他猛地吸入一大口凉得呛人的空气，僵硬的身体柔软下来。
“诶呀妈呀米哥你可算活了！”
迎接他的是沈芃的一句带着大碴子味儿的感动欢呼，不过这欢呼的内容不太对劲，听得米哈伊尔满脑子的槽不知从何吐起。
他疲累地喘息着，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
这里是伦敦郊区的树林，再往前一点就是贫民窟。
与血之盟约搏斗许久的他消耗了太多精神力，满身的冷汗浸透衬衫，看上去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米哥你还好吧？能站起来了吗？”沈芃憋红了脸从后槽牙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小孩儿是真沉，想必在转化成吸血鬼之前是被自家老妈用大鱼大肉可劲搋的那种小兔崽子，身上没几两肉但扛不住人壮，她快被他这把壮实的骨头压死了。
米哈伊尔松开搭在沈芃肩上的手，离了支撑的他腿一软险些摔个狗吃屎，好在沈芃看他站不稳又伸手扶了他一把他才勉勉强强地站住了。米哈伊尔看看跑得一身狼狈的沈芃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提箱，轻声开口：“谢谢。”
“别谢了快跑吧，特么咱能溜走我就谢谢你了！”沈芃侧头瞧着林外车流不息的大路，拖着米哈伊尔继续往前跑，“贫民窟人多，混在里面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刚说着话呢，米哈伊尔不吭声了，沈芃抬眼一瞧便见他的眼睛又变红了。
“艹。”沈芃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句，与此同时，有几辆车从林子外的大路打转方向往这开，越野车一路碾着灌木气势汹汹而来。
沈芃觉得人生凄苦，运气太差，仔细一想怕不是溜出来之前自己立的flag的锅。
——早知道就不立flag了！
沈芃悔不当初，而后迅速从衣兜里掏出一罐图钉往后扔。
这是在卖戏服的地方和面部珐琅捆绑销售的，加一个便士就多给一罐图钉，便宜得很，沈芃顺手就收了。
没想到这图钉还真有用武之地。
当是时后头爆胎声爆破声混成一片，沈芃趁机头也不回地扛着米哈伊尔扎进贫民窟乱七八糟的小巷子里。
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纯爷们从不回头看爆炸？管它呢反正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嘛，主要是沈芃手里没火箭炮，如果有的话她肯定会趁此机会掉头放十个八个痛打落水狗。
于是纯爷们沈芃只得扛着米哈伊尔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地窜来窜去，一边窜还一边叨逼叨：“我去米哥你这debuff太他妈的坑了，我是真的带不动，那老蝙蝠能在我们跑路之前找到我们到底是因为你幸运E还是因为我跑路之前立的flag啊，妈的早知道我就不立flag了，你说我现在立个反flag能不能把前头的flag抵消？”
米哈伊尔虽然被控着呢，但好歹还留着五感，他倒是知道沈芃一紧张就会叨逼叨的毛病，不过听她这么一路逼逼下来也烦得不行，象征性地朝她龇了龇牙。
沈芃没看见，依旧扛着他在脏污的贫民窟小巷子里四处乱窜。贫民窟低矮的平房鳞次栉比，它们跟一个个小火柴盒似的层层叠叠堆在一起，又小又破，而由于这些小火柴盒的建造布局而形成的无数窄小的巷子九曲十八弯地绕，见路就跑的沈芃到后来已经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往哪个方向窜了，正当沈芃咬咬牙准备继续往前窜的时候挂在她背上的米哈伊尔蓦地咳嗽起来。
沈芃长出一口气，看来他们是逃离叶夫格拉夫的控制范围了。
她带着米哈伊尔就地往旁边的墙靠过去，见他满头大汗的又把自己的衣袖递过去给他囫囵擦了把汗，十二月底的伦敦可冷了，小孩儿这一身冷汗冷风一吹明天就得冻感冒。沈芃扛着他跑那么老长一段路也累得够呛，她提着自己的衣领灌了点风好歹算是平静下来，她觑了他一眼，舌头一抬就是一句：“米哥你真的太沉了……”
米哈伊尔没好气地瞅她，到底是没说什么，毕竟沈芃这小身板能把他一路扛过来已经很牛逼了。
——其实他本以为她会把他扔在机场来着。
小姑娘损人利己的事干起来一套一套，人又鬼精鬼精的，她肯定知道叶夫格拉夫的目标是他这回事。
可她依旧带着他跑路了，还帮他捡了箱子。
在血之盟约的约束下他十有八|九是跑不掉的，她要是还跟着他肯定会被一起打包塞回叶夫格拉夫的老窝。
他想他应该让她离开，立刻马上。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有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地转动着——让她留下来，这样他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个人渣。
“米哥？”沈芃拍了拍他的脸颊，他脸上原本用来遮掩疤痕的油彩已经被他的冷汗泡糊了，衣袖一擦就能露出其下的狰狞伤疤。
米哈伊尔刚想说没什么大事结果一阵急喘，他背靠墙壁滑坐到地上，双眼又一次开始闪烁起来，与此同时沈芃听见巷口附近有人在说话，她急忙拖着米哈伊尔往更隐蔽的墙角处躲去：“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找过来的？”
“可……可能是气息。”米哈伊尔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一个劲地在原地抽冷气。
——气息？什么气息？怎么屏蔽气息？大哥你倒是说清楚啊！
听脚步声向这里越来越近地靠过来，沈芃欲哭无泪地想把面前这说话说一半的坑比揍一顿，她听听脚步声又看看面前难受得直冒冷汗的小孩儿，眼一闭心一横，蹲他跟前直接把他的脑袋摁进怀里。
两个端着枪的下等种走过来，瞧见缩在墙角的他们也没发觉什么异样，抬腿继续往下一个巷子跑去。
一战过后的伦敦乱得很，那场旷日持久的战斗终究让英国损耗太大，大罢工、经济萧条如影随形，退伍军人、革命者、罪犯都在社会底层挣扎求存，贫民窟里头到处都是雏妓，缩墙角就地解决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见下等种跑了沈芃又低头查看米哈伊尔的情况，见他眼睛终于变回来了总算是松了口气：“米哥你还好吗？”
米哈伊尔险些被她一马平川的胸磕得鼻子移位，好歹这鼻子展现出了原装货的水准，仍然坚强地存活在他脸上：“……差点被你磕死。”
沈芃闻言微笑着一掌拍上他的下巴，米哈伊尔给她拍得一个后仰，后脑勺撞上了墙壁，撞得还有点儿疼。
“你再说一遍？”
“……我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