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新的朋友
木台上，肖景的鹦鹉已经歌唱完毕。这份礼虽并无华丽之处，但鹦鹉唱歌本是一件稀罕事儿，再加上曲调新颖易传唱，仍然博得了太后的欢喜，众人的掌声。
肖景之后，除了王太傅外，别的臣子或其家眷送的贺礼，皆是大同小异。太后见惯了好东西，心中显然有数的很。还没等献礼结束，就提前宣布散席了。洛扶瀛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已经重得不行的眼皮。
“困死我了。早点儿散了也好，回家补觉去。”洛扶瀛一边走着一边嘟囔道。洛长平笑了笑，像是也同意了他说的。
洛扶雎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半游离地走着，险些被门槛绊倒。
“小祖宗，你可小心点儿。你那小身板儿要是再摔一次，可就问题大了！”洛王妃连忙扶住女儿，害怕她摔下去刺激到肋骨处的旧伤。洛扶雎随即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在意。
“还说没事，下次再不小心些，我就让四个人侍奉你出门，前后左右全部扶着，看你还站不站得稳！”洛王妃一向很是见不得洛扶雎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虽说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不少，但每次看见，还是会忍不住斥责。
“嗯嗯嗯……我下次……”洛扶雎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扑通”的杂音打断。走在前面的肖景，不知为何，突然掉到了旁边的池子里。冰面结得不甚厚，因此她一下去就将其撞碎了。不仅如此，还溅了洛扶雎一身的冰水。
“来人呐来人呐！快救肖小姐！”一个领路的太监慌了，声音嘶哑地吼道，却见肖景自己扑腾了几下子，从水里爬上了岸。
“我没事，只是需要换身衣服。我想，扶雎郡主也需要吧？”肖景的双手环抱着，身子发出微微颤抖，但是丝毫不躲避洛扶雎的眼神。
洛扶雎打了个喷嚏，正想拒绝，却被洛王妃抢先答应了。
“不用什么啊？本来你身体底子就不好，小心回去发热。”洛王妃敲了下洛扶雎的脑袋，然后仔细祝福了宫中之人要给洛扶雎多准备几套厚衣服。
洛扶瀛见她抱着手臂发抖的样子，也摇了摇头道：“唉，赶紧的。不然在过年前病也太不像话了。”
皇宫某个空置屋子内，洛扶雎隔了屏风和肖景在同一处换衣服。那只唤做五斤糖的白鹦鹉还是始终在肖景身边，寸步不离。
“肖小姐，还真是对这只鹦鹉情有独钟呢。”安静的室内，除了换衣服时稀稀疏疏的声音，便是两个人的呼吸声。这气氛，让洛扶雎没忍住先挑起话题。
“那是自然。我研究鸟儿也有好些年了，像它这么聪明的，倒还是头回见。第一次见着它时，在集市上就快要被鸟贩子黄焖了，连毛都拔了一小半儿了。谁知道这家伙看见我立刻扑了过来，也不知道它怎么就预料到我会出手将它赎下来。”肖景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很自然地跟洛扶雎叙述着。
应付着笑了两声，洛扶雎接着问道：“肖小姐方才摔入水中前，可有看清楚是怎么摔进去的？”
肖景怔了怔，仔细回想了好一阵子，然后回答说：“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觉得有些蹊跷。我好像是觉着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可那池边也没什么石子儿啊一类的，都是铺得平平整整的鹅卵石。”
正想再多给她提示，只听见五斤糖脆生生地来了一句：“日吗勒个有点黑人哟！”
洛扶雎傻了。肖景也大叫了一声。好了，这下基本上确定了肖景穿越者的身份，而且，还和她是老乡呢。
“咳咳。五斤糖一直就有点儿疯……呵呵……我也没听懂它说的什么。”肖景试图掩盖过去。她不知道这完全没有必要。
五斤糖倒也丝毫没给主人面子，接着在那里唱道：“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卖！～”只看见肖景的脸，已经黑得快要和烧焦的柴一般了。
“这又是，唱的哪出啊？”洛扶雎的声音飘渺，很明显的在讽刺。
“啊……嗯……额……也就是普通的江湖班子，算不得什么好戏。呵呵呵……怎么，扶雎郡主有兴趣？”肖景挠了挠头，把她那原本看上去就有些松的发簪，挠得快垮了。
见此状，洛扶雎沉默了片刻，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说吧，你是江北的还是南坪的？”
肖景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不，应该说她认为此刻自己成了鬼。不过，一向脑子转弯快的她，很快反应了过来。虽然她依旧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我……我是渝北的。”说完，咽了咽口水。
“哦？那更是老乡了。幸会幸会。”洛扶雎也不知道为什么，先前还在因为肖景的身份而心神不宁，可是此刻内心确实淡定得很，毫无波澜。
“额……你……你过来多久啦？”肖景甚至开始说起了家乡话。估计她此刻的感受，和洛扶雎也差不了多少。
“也就几个月吧。原本这幅身体坠马醒来我就来了。你呢？”兴许是太久没有听见那种方言，洛扶雎此刻卸下了防御，打算坦诚相待。
“我来了有三年了。起初，是这个肖小姐一场大病初愈的时候我来的。”原来也算是个老油条，难怪但看言行举止看不出什么端倪。看肖景的样子，实在是不像会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再往深入聊了聊，两人各自小小地交代了下背景。说来也巧，这两个人以前都是留学生。肖景原本是英国兰卡斯特大学物流专业的博士，因为乘坐的那辆著名失联航班MH370失事，来到了这个时空。
“我真是做梦也没料到这辈子还能再碰见从那个世界来的人…… ”肖景情绪有些激动，看上去快哭了的样子。
“我也一样啊。以后要是能有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我能帮到的，肯定都会尽力帮一帮。不过，小心身边的人，行事切莫张扬。”这是那天临走前，洛扶雎说的最后一句话，肖景听了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回了句“嗯，我知道了。我这里也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出来。”就这样，二人的深厚情谊，算是结下了。
自那天在太后寿宴上的荒唐偶遇之后，洛王府和肖家走得算是愈发地近。就连洛长平和肖相这两个几乎打了照面也不说话的人，都因小辈的关系开始做起了棋友。朝堂上，两个永久中立的大势力似是合并在了一起，叫外人摸不清分毫意图。
这日，林慧恩来给洛王府送林家直系前几天刚奉上的梅子。还有两天就是大年三十，玄乐城中显贵，凡是关系走得近的，都有互送年货的传统。
“林夫人简直太客气了！如默，快去把扶雎前些日子做的玫瑰糖馅儿的年糕拿些来给林小姐。”送礼送哪家自然是看男主人之间关系如何，可送礼的内容，却完完全全，是由女主人来定的。
“哪里哪里。不过我们家今年可算有口福，竟然能吃到扶雎妹妹亲手做的点心。”林慧恩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了月牙形。
“慧恩姐你应该说竟然能吃到肖家秘制的玫瑰糖才是！前些天我死缠烂打地跟着肖景不放，连哄带骗，这好不容易才给了我一小陶罐。”洛扶雎抱着一束刚刚剪来的红梅花，在话语间将其插在了会客厅的月白色花瓶里。
“哈哈，倒也是。肖宰相家的玫瑰糖在都城的名声可大着，绍恩在边关的时候就说有吃过的将士说得他心欠欠的。如今可好，又能吃到大名鼎鼎的玫瑰糖，还能尝到扶雎的手艺，这个年，过得是真值了！”林慧恩正说着，沈如默已经将用油纸包好的年糕装在竹篮里放至一边。
洛王妃听到林绍恩那般人物竟然也能拜倒在这玫瑰糖之下，不免又爽朗地笑了起来。
“说起来，林将军的伤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洛扶雎听到林绍恩的名字，忽然想起近一月前，他被自己撞到时，伤口裂开的情景。
林慧恩听了似有一霎那失神，不过转瞬即逝。微笑着道：“真是劳烦你还这么记挂他。那点儿小伤，他呀，早就没事了。”
洛王妃虽然在一旁听得有些不解，但也清楚有些事情或许并不是那么方便过问，因此也就没多言，只说要去看看灯笼挂得如何了，然后将会客厅留给了林慧恩和洛扶雎二人。
“靛国那帮人也是胆子够大的，竟然敢跑到将军府去。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洛扶雎没往下说，林慧恩也清楚。皇帝一向多疑，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这要是被他知道靛国被收复之后还不老实，估计就得彻查此事，牵连出无数人了。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了。我可是听你哥哥说了你爱吃梅子，专程和我爹讨来的。原本他是想把梅子留着自己吃，送你们些多年前从一个红邑商人那买来的烧酒。”林慧恩抿了口用雪水煮的花茶，笑着说。
洛扶雎挑起一边眉，剪下一簇多余的花枝，漫不经心地问：“那我可是要多谢慧恩姐了？”
“你尽给我开些这种无聊的玩笑。不过，你们家和这肖相的关系，倒是有不少人在议论。”林慧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摆出正经的姿态，表情凝重。
肖相、林帅、洛王，三人在朝堂之上是众所皆知的永久中立阵营。林家和洛王府因为从开国皇帝那代起就关系好，如今也能算得上是世交，因此，两家走得近些倒也没什么奇怪的。肖家同洛王府一向无瓜葛，而且就算是肖景与洛扶雎玩儿得好些，也不见得就能把洛王和肖相这两个几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凑在了一块儿。洛长平一向行事谨慎，如今之举，令林慧恩觉得甚是怪异。
洛扶雎顿了顿，缓缓开口道，“是吗？这些人也真是的，不过是私交好点也要往公事上扯，果然在太平盛世，都闲得发慌。”
她才刚来几个月，对政局实在不熟。固然与林慧恩已算是好友，但牵扯到家族利益的事情，她实在不敢在任何外人面前妄言。
林慧恩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能够体谅她的心情。沉默良久，道：“嗯。但还是转告洛王伯父，凡事小心些吧。前几天接到消息，说是红邑幕府将军，和白芷国太子，二月初要来青平。说是要与我们一同去白林狩猎呢。”
“红邑的将军要来？这可是真的稀奇。说起来，这算是红邑国第一次外访？”洛扶雎隐约地记起那个在外交方面格外谨慎的，国土不阔，却不容小觑的国家。
“可不是？我估计是来求援的。前些日子他们遭了瘟疫，又遇上附属国成傅举兵起义，估计一时间，应付不过来了啊。”林慧恩收回了方才少有的郑重语气。
洛扶雎望了望府内火红的装饰，与屋顶上堆积的白雪形成鲜明的对比。青瓦做的柱子被裹在这两者间，似乎有种被压迫的感觉。红邑和白芷，绝非只有外访这么一个单纯的目的啊。
傍晚，洛扶雎正和洛扶瀛下着棋，沈如墨匆忙赶来，说是林士贤夫妇想着过几天要过年了，临时想起请洛王一家聚聚。
这对于在家里窝了七天的洛扶雎来说并不算是件坏事。在家里东忙西忙了几天，这会子出去犒劳下自己也是不错。只是她一想到又要打起精神说说笑笑好些时辰，就头疼。
“走吧，出去看看也好。你都快憋得发霉了。”见洛扶雎终于挑好衣服出来，洛扶瀛冲她笑了笑，上前伸出手要去牵她。洛扶雎亦回了他一个温婉的笑，然后抓住他的手。那双手很大，很温暖，将她骨节分明的小手完全包住。
“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