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佳人难再得(中)
除了凤微年受了惊吓,还有皇帝慕容徵,他大概也没想到,他爱了一生的女人,会以这种方式死在他面前。
只是一切都迟了。
他抱着橙妃的遗骸,一直抱着,一夜白头,任谁来了,也不放开。
慕容极得到消息,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场面,月宫的地上血已经凝固了些,橙妃的衣衫上全是血迹,皇帝抱着她,坐在地上,正呢喃着什么,满身血污也无所谓了。
慕容极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几次下来,充血的眼睛,像是从地狱归来一般,红肿的让人看不清到底藏了些什么,直到临安提醒他,王妃不见了,他这才回过神来,前去找寻。
从灵妃处赶来月宫,他重重的跪在寝殿门口,沙哑着嗓子:“皇上!母妃已逝,请让她尽快安息!”
“皇上!母妃已逝,请让她尽快安息!”
“皇上,橙妃已逝,恳请让她尽快安息!”
。。。。。。
慕容琮跟着一众侍卫、太监、宫女也跪在寝殿门口,和慕容极一起,求皇帝将橙妃尽快安葬。
半夜,皇后便得到消息,过来一看,见到满地是血,直接吓晕过去了,这会儿刚醒来,联合着后妃、大臣匆匆赶来。
百名大臣跪在月宫院内和宫门口,请求皇帝让橙妃安葬。
皇后走到寝殿门口,看了一眼慕容极:“节哀!”
慕容极没有说话,只看了她一眼。
只那一眼,皇后整个人身形一晃。
那眼神,那眼神不是人,满眼血红,像是要吃了她一般,叫人浑身难受,站立不稳。
那眼神,没有光了,就像,就像当年,当年三皇子出事,橙妃的眼神。像极了,像极了,不对,不对,是如出一辙,一样叫人胆颤心寒。
皇后立刻收回眼神,也顾不了那么多,跪在旁边:“皇上,橙妃已逝,让她尽快安息吧。”
“皇上,橙妃已逝,让她尽快入土为安吧”
“。。。。。。”
无论外面的声音有多大,皇帝都如同没有听到一般,抱着橙妃,紧紧的抱着,可怀里的人,再也醒不来了。
“七哥,给,这个荷包给你,你的那个都旧了,我就给你重新做了一个。”
“七哥,我要跟随父亲回乡祭祖,我给你写了三十封信,你每天看一封,信看完了,我也就回来了。”
“七哥,父亲卸任了,他决定我们全家搬回日光城居住,你来我家提亲吧,这样我就不用和你分开了。”
“七哥,我家乡的木棉花很好看,以后我们的家里也要栽满木棉花,好不好!”
“我七哥是要做大事的人,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活了大半辈子,我终究还是没能活明白,也越来越看不清,慕容徵啊,终究是错了,终究是错了!”
“念儿回不来了,你也休想得到原谅!”
“慕容徵,你的‘万念之极’我一点也不稀罕,它就像个笑话一样,见证了我一生的愚蠢至极。”
“你这一生何曾给过我半点宽容,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罢了,你杀了我的念儿,又囚禁了我的至极。”
“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啊,不想要来生了,不想半生付诸在这金碧辉煌的囚笼里了。”
慕容徵的眼前,一幕一幕浮起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一幕幕轮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橙花,明明不是这样的,到底哪里错了,到底是哪里错了!
皇帝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橙妃的衣服上,他赶紧用手擦了擦,看见橙妃衣服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大叫起来,喊着橙妃的名字,撕心裂肺。
慕容极听见里面大叫,走了进去,看到这一幕,直接一手刀,将皇帝拍晕了。
“你!”皇后看着他。
慕容极没有理会她:“临安,扶皇上回去休息!找御医跟着一起!”
临安点点头,叫人扶着皇上,一起走了。
慕容极轻轻地抱着橙妃,他的母妃很轻很轻,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他轻轻地抱着,轻轻地站起来,仔细的瞧着他的母妃,为了能保住他,隐忍了半生,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慕容极微笑的看着她,往外走去。
母妃,我带你回家!
皇后见他要走:“你要带她去哪儿!”
慕容极脚步一滞,“皇后娘娘,皇上已经走了,带着你的人快去皇上那儿吧,此时正是你表现的时候,母妃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说完,大步离开,绕过群臣,径直走了出去,慕容琮跟着他,一起走了。
慕容极出了月宫,又命九章将河西的尸体抬了过来。
昨夜,河西拿着令牌去找皇上,余妃以皇上休息为由,将她拒之门外,她不顾一切的大声呼救,皇帝听得烦了,让人赶她走,河西无计可施,情急之下便在朝阳殿门口自杀了。
临安来报,皇帝这才起身,前往月宫。
慕容极看了看两具尸体,母妃,河西姑姑,我来带你们回家。
他带着两具尸体向宫门走去。
慕容琮一见他要带着橙妃的尸体往宫外走去,立刻拦在他前面。
“八哥,你要做什么!”
“十四,让开!”
“八哥,橙母妃是父皇的妃子,你不能带她出宫。”
“十四,让开!”
“八哥,橙母妃此刻应该去迎佛殿。”
“让开!”慕容极冷冷的说着。
慕容琮挡在他前面,伸手拦着,如果真让他带走橙妃的遗骸,父皇又怎会放过他。
“你不是我的对手。”慕容极说着,一掌劈到了慕容琮身上,慕容琮没有躲开,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一口血吐了出来。
可他看见慕容极手腕上也裂开了,包着的白布一瞬间染红。
慕容极绕过他,径直往前走去。
“八哥,橙母妃她已经死了,你还要折腾她吗!”慕容琮看着慕容极的背影,几乎是吼出来的。
慕容极脚步一停,停在那里,没有动作。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风吹了,她的头发还动了动。慕容极哽咽着,想流泪,却怎么也流不出。
“八哥,橙母妃她该去迎佛殿了,我们送她过去好不好!”慕容琮哽着泪,看着他。
慕容极也看着他,就那么看着他,随后苦笑一声,转身往回走。
慕容琮的心里又怎会不难受呢,他怎会不知道八哥想要带橙妃去哪里。
那个女子和母妃一生交好啊。
除了母妃,便是她待自己如同亲子,小时候还教过他写字,后来他出征去南漳,还给他绣了一双鞋,叮嘱他要平安归来。
他怎会不难受,可她已经走了,八哥不能再出事了,本来就是敏感期,若此时八哥带走橙妃的尸体,皇帝岂能轻饶他。
慕容极将橙妃轻轻地放到迎佛殿的花台中,让人将河西放在橙妃旁边,四周已经被布置好了,慕容极轻轻地抚摸着橙妃的额头,轻轻笑着:
“母妃,你一生爱花,你看这里有这么多花,无论你去到哪里,都一直会有鲜花陪着你的。只是没有芙蓉,待今年花开,儿子给你摘花,好不好!”
慕容琮从没见过这样的慕容极,心里极是难受,他转过头,不忍去看,见外面候着几人,点了点头,那几人走了进来。
“琮王爷,这几位是来给橙妃娘娘整修仪容的,王爷不让靠近,您看~”
“我来说!”
慕容琮走了进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慕容极只看了看他们,最后让了出来。
他跪在门口,面向屋内,那几人一时有些局促,不知做什么好,慕容琮向他们点了点头,这才稳了稳心神,为橙妃修容。
慕容极在跪着的那一个多时辰里,做了个决定。
“殿主,殿主,殿主!”柳扶苏一下子跪在殿主的面前,拦着他,失声叫喊道。
“扶苏,让开!”殿主低头看着他。
“殿主,你不能去!”
“让开!”
柳扶苏没有让开,殿主一脚踹到柳扶苏胸口,柳扶苏一下子倒向一边,口里慢慢渗出血迹,殿主眼下一惊,却仍是没管他,往外走去。
“拦住他!”柳扶苏顾不得自己,挥手指挥着,十几人从不同的地方跳出来,拦在殿主四周。
“放肆!”殿主说着,直接开打。
柳扶苏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拼尽全力,将一枚银针插到殿主身上,那银针刚扎到殿主身上,殿主身子一歪,向一旁倒过去。
柳扶苏上前一把扶住他,又挥退众人,动手摘了殿主的面具,只见他满脸泪痕。
“扶苏,你放开我,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害了母妃。”
“阿念,这不是你的错,不是!”柳扶苏抱着他,轻抚他的后背。
“我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当年就该死了,我若不回来,母妃她就不会死了,她就不会死了,你为什么要救我回来!”
“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扶苏,我母妃她,死了。”
无咎殿的殿主,就是当年柳扶苏用半条命,使用禁术救回来的三皇子慕容念。
柳扶苏看着他,也跟着一起流泪:“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阿念啊,此时你不能去,不能去啊!”
两人抱着哭了好一会儿,待慕容念的心绪平静了些,柳扶苏这才将银针取了:“阿念,你别怪我!”
“扶苏,我想去送母妃最后一程,你帮帮我吧!”慕容念平复了心绪,看着柳扶苏,哽着眼泪,央求道。
柳扶苏看着他,含着泪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