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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归路晚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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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领皇命出征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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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君的事,怪我太心急了,忙忙定下皇甫家。才定亲就这事那事的,早知道这样,不如回到京里再好好相看。”孟夫人叹气道。

  “你又多心了,皇甫亭山在云南这都几年了,按例可不是要挪挪。他原就是骁勇善战的老将,乘此机会重上疆场,上可报效朝廷,下可搏个封妻荫子,总比窝在云南强”

  “老爷莫哄我了,我虽不懂朝上的事,只看你今天接了信,把嘉龄、丽君叫到书房,关上门说了那么久的话,我就猜不是好事。举荐亲家的朱奎是刘捷亲戚吧。”

  孟士元笑谑道:“说你想多了,你还不肯认。你算算,朱奎什么时候荐的人,咱们两家什么时候定的亲?你以为刘捷神机妙算,连这些都提前料到?太也看得起他了。”说完复又正色道:“丽君的亲事,咱们冷眼选了这么几年,才看中的少华。少华人品,才学,家世都不说,只说他这两年常来咱们家,对他,我还是知道的,难得的性子好,对的上丽君的脾气,换到别人家,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她那个性子,闷也闷死了。”

  俗话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其实这话说错了,翻开史书看一看,嫁不出去的公主比比皆是。孟丽君的婚事和此情形略有近似。

  孟士元科场早拔,他这个年纪,大多数人都还在四五品的品级上混着,所谓抬头嫁女,低头娶妇,就算家里有合适的儿郎,一个四品的知府,好为儿子向二品尚书的女儿提亲么?和孟士元品级相当的,大多年事已高,有和孟丽君年纪相当的儿子,要么是庶出,要么是老来子,可挑的余地实在不大,再不然,就是孙子辈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才是笑话了,连带的孟士元平白矮下去一辈。

  至于累世富贵的贵胄子弟,家里无不枝繁叶茂、牵藤扯蔓,姑舅伯叔、兄弟姐妹,其中弯弯绕绕明争暗斗,真是不提也罢。

  再有就是寒门子弟了,其中也多有多才俊,可以识英雄于草莽,但总得有机会让孟士元见着不是。

  然而,再难挑,真要论起来,难道就找不出一个俊彦,非得认定皇甫少华不行?这就是孟士元刚才的话了。

  孟丽君自小聪明伶俐,深得孟士元的宠爱,那时孟士元是翰林侍读学士,兼着元熙潜邸的讲官,每天除了去翰林院、陪元熙读书之外,一回到家里,对孟丽君简直是爱不释手,就连与人议事,也舍不得撒手,有时就干脆把她扮做男孩抱出去。

  后来孟丽君稍微大了些,孟士元更是亲自教导,不但教她诗词歌赋,连四书五经,时文策论,天下大事,经济兵法,凡是他知道的,就没有不教的,对孟嘉龄也没有这么用心。

  等到现在,要议亲了,麻烦也就来了。试问哪个男子,愿意娶一个满脑子家国天下,甚至比自己还要目光高远的妻子呢。皇甫少华真正打动孟士元的就是一句话,一次闲谈,说起家人,提到皇甫长华,皇甫少华惋惜道:“我姐姐熟读兵法,一身武艺,可惜身为女子,一辈子只能呆在内帷。我有时把在外面听到的见到的事说给她,让她解闷,姐姐慧心巧思,独辟蹊径,常常一语中的令人豁然开朗。”说完皇甫少华还惴惴不安,觉得这话太过离经叛道,却不知正是这番话,让孟士元决定把女儿嫁给他。

  这就是孟士元宁可得罪当今圣上,也要皇甫少华做女婿的缘故了。

  “要是梁家的孩子还在,哪还有这些麻烦。”孟夫人叹道。梁鉴的独子比孟丽君大两岁,早年两家有意结亲,因他二人年纪尚小,没有挑明了,谁知道梁鉴的儿子,几年前一病没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孟士元淡淡道。

  孟夫人打起精神,笑道:“我这会儿才想明白,丽君的婚事怪不到我,要怪也得怪老爷你。”

  “稀奇,我不怪你,你倒怪到我头上了。”孟士元笑道:“你倒是说说,怎么怨我的。”

  “要是丽君也和别人家姑娘一样,只识得几个字,看的了女四书,哪有今日的麻烦。可不是要怨老爷你,有的没的什么都教她。”

  孟士元被说得哑口无言。

  *

  孟夫人对着孟士元叹气的时候,苏映雪也在对着孟丽君发愁。

  “皇甫总督去了辽东,这可怎么好?”

  “咦?你今儿是怎么了,皇甫总督原来不就说要调任了么。”荣兰正给孟丽君斟茶,听了,顺口就道。

  “辽东在打仗!听说已经有几个将军……啊。姑娘去求求老爷,看能不能想想法子。”苏映雪不理荣兰,对孟丽君道。

  “富贵险中求。皇甫总督乃是儒将,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此时临危受命,有什么好说的。”皇甫敬的调令乃是经过内阁丞相、六部九卿廷议,皇帝亲自下的旨意。旨意一下,皇甫敬去辽东就是板上钉钉的事,除非头上的乌纱不想要了,不然只有老老实实受命。至于以后:“近年朝中风云变幻,爹爹离京三年,早失先机。”至少短时间内是爱莫能助的。

  见苏映雪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孟丽君笑着安慰她:“你怎地比我还慌张,好啦,以皇甫总督之能,这未必不是好事。”

  荣兰将茶递到孟丽君手里,忽道:“眼看都要三月了,这一来,皇甫公子今年秋闱怕是要耽误了。”

  “眼下不过是皇甫总督出征,他要考,大可以回原籍去考。君子当心志坚定,百折不回,朝中戍边将帅有多少,子弟还能都不过日子了。”孟丽君端起茶杯,淡淡道:“我倒羡慕他,学成文武艺,便有一争之力,纵使皇甫总督一时不顺利,有朝一日,占天时地利人和,他仍可功成名就。反是我们,一生祸福系于他人。平日足不出户,一旦大祸临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侥幸等到家人复登青云之日,早已年华老去,不过徒惹人叹息而已。”

  闷了许久,索性一吐为快,孟丽君扬眉道:“家里这些天忙忙乱乱,我能做的,不过是呆在房里听天由命。换做他两个,要是情愿,只管拿出本事放手一搏。若不合心意,管什么君命、父命,只需一箭射偏则万事大吉。就是目下,看着种种不利,他仍旧进可随父出征,退可归乡应考。至于我,除了任由天命摆布,还有别的法子么?”

  一席话吓得苏映雪几乎伸手要捂住她的嘴,四下看看,房里只有她们三人,这才松口气。

  见孟丽君低头垂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苏映雪心里后悔不该惹她烦心,故意跳过她后面的话,道:“姑娘说的是,皇甫总督早年立下过多少功战,这次肯定也能势如破竹,百战百胜。刚才是我想左了,姑娘莫生气啊。荣兰,刚才的话千万不敢说出去。”

  荣兰点点头,故意笑嘻嘻地道:“姑娘别理映雪姐,她那是关心则乱,生怕为总督大人这一去,皇甫家没心思办喜事,误了姑娘的佳期。误了姑娘不打紧,只是姑娘不完婚,映雪姐怎么好先嫁人去的。”

  不等她说完,苏映雪就赶上来,作势要拧她的嘴:“哪里学来的歪话,姑娘跟前也敢混说,看我明天告诉了少夫人,非得好好赏你几板子才行。”

  荣兰一边笑,一边求饶:“好姐姐,是我说错话,以后再也不敢,你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次吧。”

  苏映雪住了手,道:“你有胆子说,就没胆子领罚?头发都乱了,还不快过来。”

  荣兰坐下,让苏映雪帮她抿头发。两人笑闹一回,见孟丽君仍旧没情没绪的样子,荣兰轻声道:“姑娘怎么了,你平时不是这样的。你也说的呀,这未必不是好事。姑娘,好姑娘,好歹开脸笑一笑,看你这样,比见你哭还吓人。”

  “许是今天累了,早些歇了吧。”孟丽君翘翘嘴角:“映雪也去吧,再等会儿,嬷嬷该着急了。”

  苏映雪不放心:“姑娘早些睡,那些事儿多想也没有用的。你才病好,最忌劳神。好好睡一觉,宁心静气才能养足精神。”

  “去吧,我本来没事,给你这样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呢。要不要去佛堂取卷经书让我念念?”孟丽君开朗明达,不是那种遇事便一味自怜自伤的闺阁弱质,话说出来,心里也明快不少,笑着冲苏映雪摆摆手,揶揄道。

  苏映雪见她脸色转回平时的样子,转身嘱咐荣兰:“留心些,别睡太沉了,不要姑娘叫你你听不见。”

  荣兰笑着推她出去:“天天夜里不都是我陪着姑娘,反要你来唠叨了。”每到了晚上,苏映雪回下房和苏嬷嬷住,幽芳阁除了值夜的仆妇和小丫鬟,都是荣兰陪着孟丽君。这也是孟夫人的善心了。

  *

  孟家今儿才得了信,父子、夫妇商量一回。总督府里,自从接了圣旨,书房的灯夜夜都是过了三更才息,今天也不例外。

  趁一家人都在,皇甫敬交代道:“万友德这一两天就该到了,跟他把衙门里的事交割清楚,我就动身北上。在此之前,你们母子三人先回咱们荆州老家暂住,一切都等我来信再做打算。这两天行李都打点妥当了吧。”

  见皇甫夫人和皇甫长华都点头应了,皇甫敬又对皇甫少华道:“旨意下来两天了,你岳父那里想必也得了消息,你明天过去一趟,算是替我辞行了。”见皇甫少华不答话,皇甫敬一拍桌子,怒道:“看看你这几天,唉声叹气,无精打采,全无一丝勃勃生气。明天到了孟家,万万不许摆出这样一副面孔来,免得惹人多心。”

  皇甫少华道:“俗话说‘上阵父子兵’,儿子如今习武也有这些年了,不如这次让我随您出征,也算是学以致用。娘身边有姐姐,不怕没人服侍。”

  皇甫敬不等他说完,就一声断喝:“胡闹!你练武才有几天就敢夸口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岂是你这等黄口小儿去戏耍的,难道还要为父大军之中分心看顾你!你只在家里好生孝敬你母亲,再则安心习文练武,还怕以后没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见皇甫少华还要分辩,皇甫夫人哭道:“我的儿,你爹这次怕是被人算计了,这一去怎么样还不一定,再把你填进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要活了。”

  父亲出征在即,娘怎生做如此不详之语,皇甫长华暗皱眉头,脸上却笑劝道:“娘您多虑了,您别忘了爹可是金戈铁马,能征善战的将军。想当年爹在延绥,面对蒙古鞑子,还不是立下赫赫战功,此番不过区区李朝叛逆,您反倒不放心起来了。等爹爹得胜归来,少华娶了亲,咱们一家人尽享天伦的日子正长呢。”又岔开话:“既然咱们要回原籍,家里这些下人,我看未必全都愿意跟着走,尤其那些来了昆明才买的,多半是想留下。依我看,明天开了名单挨个问,有愿意跟着的就带走。不想走的,免了身价银子,叫账房每人给几两银子,也算主仆一场。”

  “倒忘了这事儿,明天和你娘商量商量,定下了就加紧办。”皇甫敬说着,掏出怀表看看:“都这时辰了,少华留下,你们母女先回后面歇了吧。”

  等门关上,皇甫敬才问:“还想去?”

  皇甫少华神色怏怏,半天才回道:“今时不比往日,难说刘捷不会乘此机会暗中使坏。”

  皇甫敬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在那瞎捉摸呢。什么今时往日,为父二十年前就和刘捷不对付了,我还不是好好的官居二品位列封疆了。”

  见他还要争辩,皇甫敬一瞪眼睛:“你的军籍呢,你的任命呢,你是想让我到了辽东别的都别管,先和麾下将士说说你去干什么,免得人家以为你是去争功的呢。”

  说的皇甫少华垂了头,皇甫敬才缓了声音:“我这一走,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要当得起家来。你要是也去了辽东,你娘、你姐姐可就失了主心骨了。对了,我这一走,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虽然未行冠理,为父这里送你‘芝田’二字做你的表字,从今你要当起这个家,切不可再做小儿女样。”

  皇甫少华肃容应下。

  皇甫敬见他应是应下了,怕他心里仍打着去辽东的主意,悄悄命人看住他,尤其嘱咐皇甫长华时时留意,便是去孟府辞行,也让护卫牢牢盯住了。

  却说皇甫少华到了孟府,孟士元仍在折桂厅置了酒,父子、翁婿三人坐了把酒叙话。皇甫少华见不过半个多月,枝上已然残红尽落,绿叶成荫,果然天时人事,寻当翻覆,自己好好一段婚事,也不知要蹉跎到什么时候。

  心下黯然,脸上却一丝也看不出来。孟士元是什么人啊,宦海沉浮,阅人无数,一双眼睛再清明不过,见他不行于色,心里暗暗点头。又听他道:“家父说原该亲身过府辞行的,只是事出突然,皇命又催的紧,军政诸事尚未交割清楚,实在抽不开身,还请岳父体谅宽宥。”

  孟士元呵呵笑道:“这话就说得见外了。回去上覆你父亲,老夫也是宦海中人,岂有不知轻重的。”

  说完,孟士元又笑道:“如今天气渐渐炎热,荆州之地潮湿奥热,不比云南凉爽,贤婿侍奉令堂自当注意。不过北地苦寒,正是东北用兵的好时候,亲翁此去定然旗开马到。”

  皇甫少华正满口应“是”听了后面的话,忙躬身道:“谢岳父大人吉言。”孟士元又问些行装打点的怎么样,回了荆州常通信息等话,皇甫少华一一应了。

  第二天,孟夫人备下程仪,令孟嘉龄送至总督府上。皇甫敬已将衙门里的公务交接完毕,家中诸事也料理妥当,择了吉日,皇甫少华便奉母归乡,隔一天,皇甫敬也带了几个随身亲兵启程。

  昆明百姓听说皇甫总督出征,携男带女立于城门外相送,有年高长者献万民伞,皇甫敬心中感慨,命人好生收了,百姓们洒泪看皇甫总督上马而去。孟士元等亲朋故友直送至城外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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