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蜀山派原名并非蜀山派。”
女人垂眸，思绪飘到了很远，就连周遭都带着点空灵意味。
莫棠侧着头，摆出倾听状。
“它原名为昆仑派，是孟先师兄庄德创建的。”
莫棠吃惊地挑起左半边眉，锋利的眉尾随着起伏一同抬起。
“庄德……？”
原著中从未出现过这个名字，显然是一条尚未被挖掘出来的暗线。
女人闷声笑了笑，“若你去澜东园瞧一瞧或许便会知晓这个名字。”
“澜东园，这不是孟先的居所吗？”莫棠喃喃自语说完，电光火石间倏地明白其中内涵。
“前辈您的意思是——”
女人打断了莫棠后续话语，“现在的蜀山派全靠阿庄一人撑起。”
莫棠掀起眼皮，瞳孔带着不可思议。
即便是上辈子见过许多罔顾人伦、罪盈恶满的事或人，乍一听见这事，也扛不住毛骨悚立。
孟先鸠占鹊巢夺走本该属于他师兄庄德的蜀山派不止，更是狠心地将庄德死后的身躯禁锢于蜀山派之下。
庄德灵魂压制着蜀山派，蜀山派压制着庄德。
双向条约，永生永世，无论生死。
庄德都必须服从孟先的指令，比起身躯承受的苦痛，灵魂来得更加猛烈！
莫棠细细品味，她是个聪明人，很快理解女人的弦外之音。
“前辈，您需我做些什么？”她试探问道。
此话一出，女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柔和些许，萦绕在莫棠身围，时不时试探莫棠的杀意霎时间消失。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女人说话时一字一句，看起来很不协调，她答：“我需你前往澜东园一趟，偷个东西出来。”
话音刚落，莫棠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两下。
不是什么大事？！
这全蜀山派上下谁不知，插翅都难进的林园是澜东园！
光外层防御结界便布下了三层，巡卫队时间交错巡逻，层层密布危机。
现在却同她说，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不愿？”
女人似看出莫棠波涛汹涌的内心，问道。
“弟子莫棠乐之不急，怎敢不愿。”莫棠抗住女人释放出的威压，咬牙说道。
女人红唇微勾，“很有胆量。”
“前辈谬赞。”
“我赐你一张符咒，关键时刻贴在这把剑身上可大有用处。”
女人食指滑过剑身，在外面嚣张跋扈的剑灵到了女人手里顿时安静如鸡，动弹都不敢。
“不过能不能唤醒他，可看你了。”
莫棠接过符咒，道：“多谢前辈。”
“不用谢我，要谢便谢阿庄吧。”女人动作优雅地揉着额角。
“若不是他，我定会杀了你。”
莫棠垂着头，神色不清。
以她现在的实力，对抗眼前这女人完全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眼前唯一解决方案只能逆来顺受。
“过来。”女人喊了一句。
“前辈。”
还未等莫棠反应过来，女人纤细食指轻轻点在她的额间上。
淡淡的红光转瞬即逝。
莫棠脑海里骤然出现了一张羊皮卷地图。
地图泛着黄，显而可见年代之久远，娇弱的似乎一碰便碎。
“澜东园是阿庄创建，地图我也已经给你了，后续命运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女人红色身影愈发浅淡，消失前她丢下最后一句话：
“拿到阿庄的灵牌后再来这里找我。”
“……”
莫棠垂下眼帘，看着手上的符咒，将它连同宝剑塞进储物袋后才肯离去。
比起这些，更重要的似乎是先洗脱自己的罪名。
做完这事，再一笔一笔地清算。
所有欠她的，她都会亲手拿回来。
肩膀已经不再流血了，痛感也不再清晰，血肉和衣服粘在一起，难以分辨。
莫棠缓慢地扭动手指，痛意使她清明许多。
若不是现在时间紧迫，她定会细细探寻。
这个房间，似乎对剑灵有一定的影响，离开女人后，储物袋里的剑灵便不安地躁动着。
“杀……杀人了——”
莫棠方安抚好剑灵，声音便隔着木门清晰地传来。
语音初落，紧跟着的是闷重的打击声，随后只见高大的人影将巡卫队一员放倒。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只剩下残影。
莫棠捏着剑柄，剑尖对着一层纸窗，只要那个人一开门，便可迅速地回击。
那人走到门口，脚下顿住，开口说道：
“莫师妹，我知道你在里面。”
声音主人十分熟悉，俨然是今早在惊木堂门口才见过的巡卫队队长。
“莫师妹，我是来帮助你的。”巡卫队队长继续说道：“你或许不记得我了，可我还记得你。”
“曾经你救过我一命，现在轮到我帮你逃脱险境了。”男人说完，五指张开，金矛“啪嗒”落地。
“我曾救过你？”莫棠还是没放下警惕，疑惑发问道。
“莫师妹……我是戚卫啊。”
戚卫心情低落，他心心念念数十年的人竟是不记得他了。
“我是你曾救过的兔子精，断痕崖上你亲手为我包扎身上的伤口。因为你，我才苦苦修炼，韬光养晦，来到蜀山派。”
戚卫语气异常激动，眼下闪过自己都未察觉的狠戾。
“吱啦”一声。
莫棠抱着剑倚靠在门上，神情冷淡，语气平仄。
“啊，原来是你。”
“你记起来了吗？”戚卫脚踏上前还未一步便被莫棠拦截下来。
“你说过要报答我的，既然如此，我们快走吧。”
戚卫停下动作，挣扎了一下，最终同意了莫棠的提议。
“那你等等，我先把他们两个藏好。”说着戚卫便要蹲下身，将地上的诸伙会和被打晕的巡卫队一员拖走。
莫棠握住戚卫手腕，“不必了。”
戚卫抬起眼皮，眼底写满疑惑。
莫棠拍了拍手，斜睨一眼被一剑封喉死状凄惨的诸伙会，并没有想解释的意味。
“……都听师妹的。”
戚卫垂下手腕，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莫棠的选择。
见状莫棠咧开嘴，冲着戚卫笑道：“事不宜迟，你带路。”
戚卫被莫棠的笑容晃了眼，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同手同脚，步履好玩地走着。
“莫师妹。”
戚卫羞红了脸，堂堂七尺男儿在莫棠身旁羞涩地垂着脑袋。
他调整好步伐，带着莫棠走向另一个方向。
“莫师妹，我先把你送下山。下山后你暂且委屈你居住在一个罕有人烟的小镇上，等过了这阵子风头我便来接你。”
戚卫说着伸手替莫棠撩开枝蔓。
莫棠挑了挑眉，有一搭没一搭和戚卫聊着天。
越到深处，不知名的暗香越是浓郁，浮动在空中。
枝叶叠在上空，密密麻麻地，连光斑都不见影。
“你有闻到什么香气吗？”
莫棠蹙着眉，一手捂住口鼻，瓮声瓮气道。
“没有，可能是你神经紧张吧。”
不知道是不是莫棠的错觉，相比之前，戚卫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深处香气愈来愈浓，衣襟身围都带着香味，如同坠落到无边无际的花海般。
如影随形的香气实在无法忽略，莫棠不知何时撕下衣服布料绑在口鼻处。
吸入此种香气过多似乎会产生幻觉，她稳住脚底，深浅不一地走在由枯树叶组成的小道上。
蜀山派居然会有如此偏僻的角落之处。
莫棠正欲开口问走在前边的戚卫，似有心灵感应般的转过头来。
“戚……”
莫棠才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节，高大人影拿着不久前才丢弃的金矛直冲她而来！
“莫棠。”
戚卫手臂肌肉涨起，带着劲风，矛尖划伤了莫棠的左脸颊。
莫棠随着肌肉记忆往后倒退着，一瞬间福至心灵：
“你不是戚卫。”
“猜对了，需要给你什么奖励呢。”
‘戚卫’桀笑说道，“不如让你去见诸伙会他们吧。”
莫棠手臂开始发麻，热量逐渐流失。
“这香气有毒！”
“可惜你发现的太晚了。”
‘戚卫’回答完，单手挥舞着金矛，刺向莫棠的肩膀。
不留反应空隙，‘戚卫’借着金矛的力，抬脚踹飞了莫棠！
莫棠整个人向后飞去，血迹斑斑的白衣在空中滑过，形成凄美的抛物线。
“咚！”
后背撞到参天大树，莫棠只感觉五脏六腑被人糅合一起狠狠捏着般的痛。
耳朵响着嗡嗡声，眼底发黑，鲜血从紧闭牙关流出。
莫棠痛得曲起膝盖，在‘戚卫’过来之前朝着身后翻滚，借着身材娇小一优势躲在杂草之中。
“别再挣扎了，你打不过我。”
声音在靠近，只要‘戚卫’再走几步，尖锐的矛头便能刺穿莫棠的胸膛。
耳边是杂草被翻腾的簌簌声。
“一二三，藏好了吗？”
……
逍遥阁居在青龙山最高处，享受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的美景。
遥遥看去，似是孤客野居。
但实际上确实是孤客。
在原书白月光郁连死后，云归真人元气大伤，连同着底下大师兄三师弟。
在逍遥阁颓废数月之后，三师弟拍桌而起，铁定心要下山修炼，只为解“痛失师姐”一心伤。
在三师弟司隅下山不久后，大师兄裴良也告别云归真人，独自下山。
两徒弟在闲暇之余偶尔会登上逍遥阁陪同师傅老人家扯家常，但大多时间是云归真人一人在。
——可今夜却与不同以往。
云归真人黑发垂落在肩头处，面前坐着裴良。
“司隅何时回来？”云归真人手指细长，他抬手放下一颗珠圆玉润的白棋。
“司隅上回传信与我说是三天后，现在大概在路上了。”
裴良专注解着棋局，漫不经心回复道。
师徒二人性情皆偏冷淡，很长一段时间空旷的大殿里只剩棋子落下的声音。
静默是被一声短暂却又刺耳的“报”打断的。
“何事？”
云归真人指尖在白色的棋子上画着圈，抬眼问道。
“莫……莫师妹，她……”
云归真人眉心紧蹙，听到莫棠名字心下烦躁。
“你慢点说，不急。”
闻言小侍顿了顿，将呼吸调整齐后，道：
“莫师妹她杀人了！”
“你说什么？”
裴良猛然起身，黑白棋子被带动着滚落一地。
“她何时如此胆大？”
“是，是真的。”小侍头低的更矮了，声音带着颤抖。“她将诸堂主一剑封喉杀死，又将小鹤开膛刨腹，甚至连小翠师姐也没放过！”
“此话当真？”
“当真。”小侍哆哆嗦嗦，“过会儿尸.体都会送来。”
裴良关节捏的发青，他提剑而起。
“我现在便去杀了她，为蜀山派弟子除害！”
云归真人没说话，他摇摇头，似是在对莫棠无可救药的叹息。
“报——”
裴良才踏出门口，又一声响起。
“又有何事？”
说“报”者是位身着银甲的巡卫队队员之一，他跑得脖颈红肿，气喘吁吁说道。
“郁师姐……郁师姐郁连回来了。”
“什么？”
大殿响起整齐的发问，竟是连常年“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云归真人也大惊失色。
“你说连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