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我们这边尚且平安无事，你们快去寻找开门方法吧。”
莫棠收回了手，恰好听见门外的询问，回答道。
“好。”
云归真人回过神，注意到身边人朝他投来诧异的目光，微微抿了抿唇。
他自知失态。
在听到石门打不开后，他满心都是莫棠。
云归真人五指攥的骨关节发白，心底涌上一抹慌张。
被锁在秘境内的莫棠可不知她前师傅心底暗生对她淡淡的愧疚之意。
“这石门是特质的，事不宜迟，我们先走吧。”
司隅上前一步，拦住莫棠蠢蠢欲动的铁拳。
他刚刚可看到了，那石壁可被莫棠砸出一个大窟窿来。
莫棠被揭穿后咧嘴一笑，她扭动手腕，“我就看看，不试试。”
“……”
信你个鬼哦。
“等孟掌门想到打开的办法吧，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事。”
池淮倏地出声，他视线一直停留在莫棠还在滴血的指骨关节处。
一定很痛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
莫棠看着池淮急不可耐的神情，心下了然。
那么着急，还不是怕你家郁连受到什么伤害。
……
秘境是由交错纵横的石洞组成，每走出一个随即面临着好些岔道口，几人弯弯曲曲几番，才到达唯一通向秘境中心的洞口。
稀薄的空气包裹着甜腻，似是大热天被晒化了的粘稠糖浆。
莫棠看着深不可测的洞口，心下陡然滋生出不安的情绪。
“我带路。”
池淮看着莫棠娇小的背影，不知为何脑中想起莫棠曾经对他说过：“我怕黑。”
“等等。”他上前几步挡在莫棠身前。“我先来吧。”
“不必。”
莫棠使了个巧劲，将池淮往后推了几步。
池淮倏然抬眼，眸下尽是不可思议。
莫棠方才竟然……推开了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棠斜睨一眼池淮，见他抿着唇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稍等片刻，容我先……”
莫棠还未伏腰拾起小石子，有一道不满的声音说道：“什么稍等啊，我看你就是想拖延时间，不想去救郁连师妹。”
“你什么意思？”
司隅嗔目，拎起弟子的衣领。
“师兄不必为这种人动怒。”莫棠挑了挑眉，劝道。
他们一行人少说只有六七个，为凑些人数，提高点安全感，孟先又从茫茫弟子中选出来三四个陪同弟子来。
眼前闹事正是陪同弟子其一。
“你若要走，请自便。”莫棠语气冷淡，她已经提醒过了，是男弟子非要一意孤行，世界上那么多热衷作妖的人，莫棠没闲暇时间一一管过去。
男弟子冷哼一声，狠狠撞了一把莫棠，趾高气昂地踏入洞口。
这个岩洞和之前一路的不一样，脚踩过去十分粘稠，不知名的液体穿过鞋缝隙流入。
男弟子彳亍在洞中，他脚步缓了缓，身体仿若被打上了石膏，僵硬地难以动弹。
洞内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男弟子心下生出害怕之意，堪堪回头见着莫棠衣角随即止住。
“等我先行一步救出连儿师妹，看你们面子往哪里放！”
男弟子拉不下脸折返，低下头自言自语道：“池淮那厮也是个胆小鬼。”
“嘶嘶嘶。”
似是为了附和男弟子所说的话，洞内响起窸窣声，前方依稀有红光闪烁。
男弟子腿脚发软，手自然地抚上墙壁，感受到触感后，整个人狠狠瑟缩，狼狈地跳着远离了墙壁。
他捏出一个小火团，借助微弱光芒看清了墙壁：
密密麻麻的触角其中镶嵌着各种动物的身体部位，已经腐烂的人的尸首被摆放在中间，一群虫子围绕在周围，贪婪地吸允着脓液。
一只成年人巴掌大的蟑螂循着恶臭味飞来，扑棱的翅膀还没扇下去，迅速地被瓜分了。
虫子密布在岩壁上，缓慢爬动着，头上两根触角格外显眼。
男弟子养尊处优管了，何时见过如此恶心场面，当下胃部翻腾，食物残渣从口中吐出。
他发出的动静太大，惊扰到了墙壁上进食的虫子，它们急躁的穿梭在死尸之间，像是在传讯。
“嘶嘶嘶。”
声音在背后响起。
男弟子听见“嘶嘶”猛地回过头来，脸上的呕吐物还没擦干净，见着眼前景象惊得喊不出声，嗓子似被蜜堵住了。
“啊——”
一声急促惊叫声，续而取之的是咀嚼肉块的声音，骨头被咬得咔咔作响，进食者没舍得一口气全吞入腹中。
它细嚼慢咽，如同享受着什么山珍海味。
站在外面一群人面色骤然转黑，听到这声音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不愉快的画面。
莫棠面色凝重，她三下五除二走到离洞壁的不远处。
“走！”
莫棠一把拉开正瑟瑟发抖往墙壁靠的柑南。
“啊……？”柑南脸色发白，显然被吓得不清。
“这根本不是墙！”莫棠拉着柑南抬腿便是跑，丢下一句话：“洞壁是用活蚂蚁做成的。”
话音未落，“墙壁”顿时颓圮，成群结队的蚁虫倏地向他们爬来，个个块头有一拇指长。
在它们的背上，还伏着一只体积堵占了整个洞口、面相丑陋狰狞的蚁后。
蚁后嘴中还啃着白骨，见着莫棠他们激动地挥舞着触角，眼底倒映着众人惊恐的面容。
他们总算是知道，为何男弟子从进去时刻一直到死前，临终遗言居然是一声“啊”了。
这蚁后，谁受的住啊！
周尾蚂蚁井然有序地从墙上爬下来，整个石洞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参差不齐的大理石之中，镶嵌着数以千计、万计的人脸！
人脸埋没在灰尘之中，嘴唇不停地张动着，想把路过的人拉入深渊。
“噗嗤。”
莫棠砍断一只试图拦截住她的手，转身回头看向众人。
一，二，三……
快速清点完人数后，她眉心狠狠一跳，声色俱厉问道：“池淮人呢？”
没人敢回话，他们都顾着逃命，自己都顾不住，何况他人。
“池师兄灵力雄厚，武功高强，不会出什么事的，我们快走吧。”
男弟子碾死数只蚁虫，催促道。
莫棠心底蓦地一凉，她扫过众弟子，无一想停下来折返去求池淮的。
人群中还有几个是池淮舍身冒险救过的人，闹道：“危机时刻你不能因为你们二人的儿女私情而不顾及其他弟子吧。”
莫棠嗔目结舌，一时间竟是无可反驳。
上辈子战友死在自己眼前的场面记忆犹新。
血液尽数洒落在战衣背后，回眸看去，是滔天战火、满目的疮痍。
“你们不去，我去。”
“不想，棠儿。”司隅不乐意了，他道，“即使你对池淮余情未了，可大难临头，先是护好自己最为重要。”
“师兄，”莫棠说道，“我们是一起进入秘境的，现在已经失去一位同伴了，我不想再失去一位。”
司隅听完哑口无言。
莫棠松开攥着柑南的手，面向别姜道：“照顾好柑南师弟，我去去便回。”
别姜蹙眉，还想说些什么可看见莫棠焦急的神色后便没再没多语。
“你自己一人小心点。”
别姜看着逐渐逼近的蚁群，猛地把莫棠推进洞臂的夹缝之中，夹缝堪只容忍一人躲避。
“等蚁群走完再出来。”
别姜心思细腻，想到莫棠单打独斗，仅靠一人之力敌数万只蚁虫是不可能的。
“直通此道可直接到达原路。”话毕，别姜唤了好几声直愣愣盯着莫棠看的柑南。
“别副队……”
柑南如梦初醒，他揉揉因酸涩而泛红的眼尾，道：“我们走吧。”
“……”
“莫师姐，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柑南临别前嘱咐道，他还想说什么，可碍于当下正处火烧眉睫时刻。
“嗯，我会的。”莫棠冲着柑南背影扬起嘴角，在心底里自语回答道。
……
别姜在进秘境前已是对这里尚有了解，他指的小道十分安全，莫棠一路快马加鞭，没几分钟便抵达回了原地。
池淮果真没走。
他穿着一席和周围火光格格不入的黑衣，伫立在原地，目不转睛盯着某处。
“池淮。”
莫棠手疾眼快把池淮拉开，与此同时坍塌的石块顷刻间落下。
要是再晚一步，池淮必定没命。
“你究竟在做什么！”
莫棠厉声质问道。
池淮纹丝不动的身形有了一刹那的皲裂，他面色苍白，显得额间一抹朱砂愈发红艳。
“莫棠……你怎么来了？”
池淮低头闷笑一声，“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不行，要走就一起走。”
池淮垂下眸子看着莫棠，黑色的眼瞳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强行扯出一抹极为苦的笑容，“我是个灾星，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会出意外的。”
莫棠察觉到不对，她抬起头向池淮方才看着的地方望去。
“这是——”
在镶满人脸墙壁之中，莫棠看见了两幅面貌和池淮有六七分相似的脸。
女人嘴角挂着恬静的微笑，男人微蹙起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我自幼失父母。”
池淮忽视掉莫棠难以置信的目光，自顾自回想说道。
“那时所有人都说我是灾星，克死了父母亲，他们抢夺烧毁了父母亲留给我唯一的留恋后便把我赶出了村。”
“在我心灰意冷之余，是孟先找到了我，他说他是我父母身前的朋友，托他们请求前来接我上山。”
池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盖住了眼底情绪。
莫棠没回话，池淮说的这样她全都知道，原书中也有交代身世的剧情。
在池淮屠杀了满村人后，郁连前来找池淮。恰好看见池淮满身鲜血地站在村庄中心，刀尖还滴着血，曾经对他恶语的人全横躺在他脚下，妇孺老少缩在角落地上啜泣着。
郁连大惊，平日乖巧纯良的师弟竟都是装出来的，是假象。
池淮此刻对郁连爱慕到唯命是从的地步，见郁连嫌弃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下屠刀，即使满脸的血迹也依旧遮盖不住对少女的爱意。
对任何事皆冷漠的少年郎微微一放软，郁连心下便不坚定了。
池淮见郁连有所动摇，乘胜追击的把过往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全告诉了郁连。
郁连听完，当下不怪罪池淮，两人因为这一桢，感情更进一步。
可池淮和她说做什么？
莫棠张开嘴，清了清嗓子。
“池淮。”
“嗯。”池淮低低的应了一声，嗓子有些沙哑。
“我们走吧。”
池淮听见这句话陷入了恍惚，他垂眼看去，少女精致的眉眼、因担心而蹙成一团的眉心映入眼帘。
“莫棠。”
池淮右手方欲抬起又不知想到什么复而放下。
“我想弄清楚真相，”池淮走上前。“当年那个说是我父母挚友的人，是真的孟先还是披着善意皮的孟先。”
池淮回过头冲着莫棠勾勾唇，无视掉干扰他的其他人脸，准确地将手停在女人脸的上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