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鹿野宿舍。
鹿野咬了一口果冻，把果冻里包裹的饱满多汁、表皮微微发皱的一整颗梅子全部咽下去，然后才慢吞吞地对着林蔚然说道。
“然后，我就回来了。”
“然后你就回来了？”
林蔚然微微惊愕了一秒钟，然后又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嗯，也对。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情。这是他们之间的矛盾。”
之前三分钟，鹿野在林蔚然的询问下告诉了他自己为什么迟到，因为她在下课后买零食的路上撞见了班里的几位同学，他们可能在商议要对吴老师做什么不轨的事情，所以忍不住驻足聆听了一阵子。
“我也觉得你似乎不太喜欢吴老师。”
“他总认为社会只存在一个金字塔般的结构，可是世界应该是多边形的。有许许多多种类的价值，从不同原点出发，朝着不同的矢量生长。”
世界是多边形的。
宗凌就不是一个能在金字塔层级上向上攀爬的优秀者。
上辈子在军部的时候，他们都说那个断了一只手、脸上爬满诅咒般鳞片纹路的少年毫无前途可言，或许还是个危险分子，让她离他远一点。
可她不这么认为。
她快死的时候，有人背叛，有人冷漠无情，有人慌不择路独自逃生，只有那少年不顾一切想要把她拉出火海。
而且，他吹得口风琴是她听过的最动人的声音了。
他的剑，也锋芒毕露，无往不利。
“的确是很酷的观点。我也觉得，所谓金字塔的理念，有点太极端了。”
林伟然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
“我妈妈常常告诉我，不要太过于在意那些东西：阶层、权势、金钱。风水随运转，有的时候失去，有点时候会得到，是算不到的。我的父亲就完全不一样。他总是要求我不断攀登，要为家族的荣光负责。说起来……”
“不要妄图借着这个机会摸鱼。”
鹿野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沙漏。提醒他他已经借着聊天的理由摸了五分钟鱼了。
林蔚然扁扁嘴，虽然万分不情愿，但是仍旧拿起笔来，开始在纸上认真继续写题目。
傍晚时分，市北的墓地，梧桐木成片而连绵，像是庄重而漫长的凝视。
穿着一身肃穆黑色西装的吴先綦从墓园里面走了出来。
可能是跪得时间太久，他步履都有些蹒跚，眼角泛着泪痕，肩膀上面还散落着零零落落的薄荷草。
他听到身后传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朝身后看过去，只看到连绵梧桐树投下的一片寂寂黑影。
或许是有风吹过，其中一片黑影动了动，做出人摇手一般的动作。
吴先綦扯开白衬衫上面的淡蓝色领结，嘴角珉起，朝着身后的方向大步走去。
“等什么呢，出来吧。男子汉大丈夫，搞偷袭又算得了什么本事。”
躲在梧桐树背后的几个学生互相推搡着。
最胖的那个沉不住气想要跳出来，另外两个人连忙捂住他的嘴，把他死死压在身.下。
“要不还是走吧，我看今天天气也不好，找下次机会吧。万一……”
“过了今天就没这个机会了。你也想被退学么！”
“他没准只是在诈我们，我们的伪装不会轻易被他看破。”
他们三个人挤做一团利用通讯终端进行着激烈的交流，然后，再一抬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片阴影笼罩住了。
吴先綦老师斜依着树，十分冷酷地看着他们三个。
“呦。”
他步伐实在是太轻太快，以至于他们的反应是如此的不及时。
“今天的作业做完了么？明天的课程预习了么？私自离校打过申请么？都没有的话——”
吴先綦攥紧拳头，凝视着这三个人。
变故发生在瞬间，三个人同时朝着老师出手，两个人从侧面包抄，另一个仗着身材肥大直直朝着他扑过去。
“三个人同时上么，这样可还真的是有效率。来吧。”
吴先綦伸手把拉住朝着自己左侧扑来的人的手拉住，一个推拿手就让他猝不及防地就朝着另外两个人的方向撞过去。
三个人顿时撞在一起，然后叠罗汉般落在一起。
吴先綦把领结重新系好，朝着他们三个人一步步走过去。
“今天算是我额外给你们加课了。下次请记住，”
他下一句话噎在口中，没能说出来就被一阵喷雾喷晕了过去。
有染着黄色头发的人站在他身后手里面拿着致晕喷雾，然后用麻袋打算把吴先綦包裹起来。
小混混四人组的首领：陆规。
“这个计划果然完美！只要吸引他的注意力，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弄晕。”
“老大果然最棒了。”
原先在地上叠罗汉的三个人纷纷冲着下手的黄毛老大发出恭维的声音。
……
“别太残暴了，老师其实人还是好的，他刚才都没下狠手。”小分队里面的胖子想要黄毛老大拖曳老师的时候稍微温柔一点。
黄毛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胖子，你还替这种人说话么？”
“没有没有，只是老师被弄死了，谁还来给我们改成绩啊。”胖子颤巍巍说道。
“啐。我当然不会弄死他。”黄毛终于下手稍微轻一点，并低头确保麻袋里面的老师的头部没有在拖曳过程中没有着地。
“只是一想起这家伙就觉得生气。”
市北墓园门口苍翠的草地上面只留下了一个深蓝色的丝绸领带和长长的拖曳痕迹。
二十分钟后，市北墓园旁边的旧校舍里面，吴老师和身下的椅子被五花大绑捆在一起，他面前摆着一台电脑。
犯上作乱的四人小分队拿着木棒阴沉沉地看着吴先綦。
“把我们的文学课平时分改过来。现在还在刚刚出成绩的24小时内，你拥有随意可以更改成绩的自由权限。”
“对对对，不然的话，可有你好看的。”
“我们家就指着我呢，可不要毁了我的前途”
“我们可是趁着你昏迷的时候拍了你的羞耻照片，你可不要想着反抗，如果的话，你的照片明天就会全网流通。”
吴先綦被很没形象地捆在一张破椅子上，仍旧铁骨铮铮。
“呵，你们难道还有什么前途可言么。”
他看着面前的四个学生气急败坏的脸，唇边笑意更猖狂一些。
“你们就算打我一百棍子、一千棍子，就算把我变成棍子又怎样呢 。只要你们一直抱着这样的态度，就一辈子是个垃圾。我是死都不会给垃圾改成绩的。”
“呵呵，这可由不得你。”黄毛的□□瞬间弹出，在他的脖子侧边割破一个浅浅的口子。
“给我们改成绩。不要再让我重复这句话。而且你照片在我们手里面。”
“……疼疼疼……疼。”
吴先綦疼得龇牙咧嘴，瞬间变了表情。他努努嘴，示意黄毛把自己的手腕上的绳子松开。
“你有什么计谋么？”黄毛问道。
“这把刀这么吓人，我还能有什么计谋。”
黄毛让胖子替吴先綦松开了手腕上的绳索，手中□□仍旧架在吴先綦的脖颈之上，鲜血沿着他的脖颈一点点流出来。
“可不要耍小手段。不然，下一分钟你的黑历史照片就会全网都是了。”
“我可不敢。”
吴先綦准确地点开了黄毛的学生评价主页，输入教师密码，开始给黄毛修改成绩。
然后黄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文学课平时分分数从十分变成了负十分。
黄毛捏着□□的手几乎青筋暴起。
“哈哈哈，你也配合格么？让你这样的废物合格简直就是教育界的耻辱。顺便说一句，我的密码是随时变动的动态密码，刚才的密码已经进不去教务系统了，小胖子你别试了。”
黄毛完全暴怒，一脚把吴先綦连人带着椅子踹到地上，然后挥舞着铮铮作响的□□朝着吴先綦走去。
胖子放弃了尝试密码登入老师的教务系统账号，连忙来拉住黄毛。
可是被他被黄毛一把甩开弹到地上。
黄毛一步步朝着吴先碁走过去。
“你嘲笑我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可以嘲笑我这个。”
“呵，真正让人受伤害的只有你自己 ，而并非他人。你这个蠢货。你感到受伤害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个废物。”
黄毛已经站到吴先綦面前，高高扬起手中的□□，朝着吴先綦刺去。
可是他挥到一半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手了，胳膊给人硬生生拽住，手中□□“咣当”一声落到地上。
铺天盖地的烟雾瞬间弥漫起来，看不见前方。
“学院准则第一条，不许无证携带管制刀具。所以作案工具，暂时没收了。”
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因为戴着变声器的原因听上去冷酷无情。
是鹿野。
“学校的人很快就会来到这里，你们这几个胆敢对值得尊敬的老师做出这种事情，估计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与此同时，旧校舍外面传来警报声音，四个学生听到这声音如同惊弓之鸟，连忙趁着烟雾弥漫，对方似乎还没看到自己的脸，迅速跑路了。
甚至连房间内“咔嚓咔嚓”朝着自己闪个不停的闪光灯都来不及管。
吴先綦抬眼只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虽然脸上戴着的小丑面具看上去奇奇怪怪的，但是这家伙逆着光的身影却让他莫名想起了突然降临人间的曙光女神。
这家伙兜帽拉得很低，却穿着南渡学院的制服。
制服是男女通用款的款式，再加上这家伙把个人特征藏得很好，甚至都辨不清男女。
大概是K班的学生，吴先綦猜测道。
他举起手示意那家伙帮忙把自己胳膊上缠作一团的绳索割破。
“来得还算及时。”他说道。
鹿野不动声色把他抬起来的手又给摁了回去。
“嗯？我可不是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