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这是怎么了？
猫不懂这个女孩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心房一半燥热，一半冰寒。那泛着桃花的眼中，夹杂了浓浓的杀意。
可她躺在薛无云怀中的身躯却渐渐柔软了下来。
袖中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跌落在地，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薛无云就这样将她抱了起来，缓缓走上了阁楼。
我还记得那个阁楼，记得那些不切实际的海誓山盟，记得那夜芷宁好似被融化的身躯。
“别碰我…你这个禽兽，否则我就死在这里。”陆涵雪用着最后的气力说道。
薛无云又笑了，笑得那样肆无忌惮。
“死？恐怕现在你连死都做不到了吧？”
他轻轻的把陆涵雪放在床上，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柔情。
“陆姑娘，你知道么？我说的都是实话，可惜你天生傲骨，却不知道这九州之中唯一能够救你的却只有我了。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宵小之辈的手中，更不愿看着你的叔伯夺走原本属于你的一切。你该要为你父亲报仇，而不是就这样死在剑阁之上，被天下唾骂。陆姑娘，薛某是无奈，薛某想要救姑娘，薛某想和姑娘共度此生。”
陆涵雪愣愣的看着他，她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缓缓闭上双眼。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下。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我躲在心房的一隅，听着那无言的呐喊。
这句话始终未曾从她颤动的双唇间说出，因为薛无云已经吻了下去，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躯体之上。
这一刻，应该很幸福吧？
我想起了芷宁，那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眼神。
可为什么，那总是大雨倾盆的内心忽然变得电闪雷鸣。
这就是绝望吗？这样的汹涌，这样的摧枯拉朽。
涵雪，你的心在崩塌，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涵雪，听得到吗？
猫在她的内心中大声的叫着，却得不到半分回应。
猫开始体会到老头所说的第二种感情。
焦躁。
人死了，猫也就死了。
可猫只剩下了最后一条命。
猫不想死，所以人也不能死。
这样的感觉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在思绪中一闪而过。
很久很久以前，我好像也曾这样的焦躁不安过。
可是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呐？
在我思索的时候，陆涵雪的灵识已经慢慢的游离出了灵窍。
人很强大，这三界的上仙多为修道之人飞升而成。
可人也很脆弱，那三魂若是随着灵识游出肉胎，便会朝向那地府而去，再无回头的机会。
猫无奈。
只能一把抓住了她的灵识，塞进内丹之中，随后钻近她的灵窍之内。
薛无云已经褪去涵雪全身的衣衫，他的眼中散发着炙热，散发着冲动。
猫将眼睛睁了开来，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他。
“能下来吗？”猫说道，“她不喜欢你这样，再继续下去的话，她会死的，就和芷宁一样。”
薛无云先是震惊，当他听见了芷宁的名字时，像是被贯穿了灵魂般从床上跳了起来，不由分说的便是一掌，直袭涵雪的心房。
猫依旧愣愣的看着他。
那双眼睛，一半恐惧，一半阴冷。
掌间的真气聚满了十分，没有丝毫的留情。
可一刻之前，你还口口声声的说着想要和她共度此生啊？
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撒谎？
猫不懂，可是这一掌下去，涵雪便再也没有了半分生机。
涵雪死了，猫也就死了。
这一尸两命的罪孽，你又该如何偿还？
剑仙啊剑仙。
这一回，猫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薛无云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腕，这里本该有一只手掌连接着的，但现在只剩下了疯狂喷涌着的鲜血。
他的手掌安静的躺在床上，微微的触动着。
猫依旧茫然的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剑阁的天心剑气猫是见过的，当年剑仙以指代剑，在崖壁上入石三分，那苍劲豪迈的大字如行云流水般，毫无半分滞涩。
所以猫才稍稍认真了一些。
可你怎能如此这般不堪？
一身的修为倒不如一张嘴来的好用。
这掌中的剑气竟不抵猫爪来的坚硬，若是剑仙看见了，怕也会流泪的吧？
对了，能告诉我剑仙去哪了吗？
老头说人借了命是要还的。
猫的第一条命就是借给了你的祖师爷。
那年血雷天劫，也不知剑仙杀了多少人才会引来那般可怕的劫难。
若不是猫以命相抵，怕这剑阁也难开山立宗吧？
现在猫有难了，猫想要一具能够修炼的肉胎，剑仙能帮帮猫吗？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绕我一命可好，只要绕我一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薛无云的双眼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他颤颤巍巍的滚到了地上，双膝跪地，也不顾手腕上血流如注，结结实实的给猫磕了三个响头。
“求求你，求求你了。小人只是被□□蒙蔽了双眼，难以抑制对陆姑娘的爱慕之心，这才铸成大错。”
“铸下什么大错？”
我歪着脑袋看着他。
“是，是。”薛无云又磕了三个响头，“小人还未铸下大错，还未铸下大错。这陆姑娘还是完璧之身，小人还未来得及…所以大仙能原谅小人吗？”
你在说什么？
我越来越不懂薛无云说的那些话。
剑仙不是已经在崖壁上刻上了那四个大字了么？
天地不仁。
这天地间哪有什么对错，哪需要什么原谅。
猫只是想活下去，你也想活下去。
可你太弱小了，连猫那仅剩的那一丝丝内丹之力都抵挡不住。
这一爪不仅撕裂了你的手腕，连你的身躯也已经被撕碎了。
你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
“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薛无云骇然回过头，陡然瞥见了那具被切成三块，浸润了整张床单的躯体。
“我已经死了？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以死？”
他的魂魄不断扭曲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我还要执掌九州的，我还要仗剑天下的。师尊说我的资质万中无一，终会得道飞升的。你不能走，你能救我的对吗？你可以进这陆涵雪的身体，那我能不能也进她的身体之中？无论你要我怎样报达都可以，救救我好吗？救救我！”
我忽然感到一阵厌烦。
这种感觉明明从未有过，可竟比先前的焦躁更令人怀念。
那好像叫做戾气，由心而生，引聚成魔，却让猫欲罢不能。
薛无云的魂魄又纠缠不休的飘了过来。
我忽然想起了老头说的那句话。
人生在世，怎能暴殄天物。
那猫生在世，就可以暴殄天物了么？
这美味的魂魄，猫忍了好久。
你不走，那便不要走了吧。
猫露出了一缕灿烂的笑容，涵雪指尖的长甲又暴增了几分。
薛无云的魂魄瞬间被切割成了七块，缓缓吸入了内丹之中。
这个世界陡然间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了烦人的嘤嘤绕绕，只剩下那具残破的躯体和淌满鲜血的阁楼。
该走了吧？
猫想要问问涵雪的意见，可她依旧还昏睡在内丹之中，也不知何时苏醒。
一阵寒风从窗外吹来，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将那沾满了鲜血的被褥紧紧裹在了身上，跳出了后窗，跳下了山崖。
…
陆涵雪是被摇醒的。
在一片草地上，被暖暖的阳光晒着，裹成了一团的样子。
一对老夫妇从路边经过看见了她，先是被那被褥上的血迹吓了一跳。随后又走上前来，见她全身□□的被裹在褥中，心生不忍便抱回了家中。
老头子杀了家里唯一的鸡，做成了一锅鸡汤在灶上炖着。
老妇人给她换上了粗麻的布衣，盖上了干净的被褥，将她放在暖炕上轻轻拍打着背脊。
陆涵雪整整昏睡了十个时辰，她醒来的时候，天色黑沉黑沉的。
老妇人露出了欣喜的模样，看着陆涵雪像是受了惊的猫，裹着被褥缩在了床角。
“丫头，别害怕，别害怕。姥姥不会害你的，姥姥给你炖了鸡汤。”
这话刚说完，老妇人便扯开了嗓子，大叫道：“老头子，快看看鸡汤还热着没，赶紧拿一碗来，女娃醒了。”
陆涵雪怔怔的看着他们，不知为何又是两行清泪顺着眼角便流了下来。
老妇人一看便急了，连忙走上前，拿着粗麻的袖管擦拭着她的眼泪，把那细嫩的皮肤擦的通红通红的。
“丫头别哭。姥姥，姥爷都不是坏人，要是有什么委屈，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陆涵雪更是忍不住了。“哇”的一声便大哭了起来，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将心中的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的时候，那条被褥也彻底湿透了。
她这才冷静了下来，看着四周简陋的茅棚，又看了看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纷乱的记忆与画面总算串联在了一起。
“你…还在我的身体里吗？”她在心中问道。
就算灵识不在，灵窍也依然会记录下所看，所听，所做。
猫知道陆涵雪醒来之后就会找来，可猫不想理她，于是在内丹里翻了身，继续着之前的好梦。
“你在吗？”
“你在吗？”
“你在吗？”
……
她一连问了十六遍，猫终于忍无忍可忍。
喵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是猫仙么？”
猫仙？
我摇了摇头。
我不是猫仙，是猫妖。
一只可怜的九尾猫妖。
名字叫做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