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蛮荒很大。
漆黑的洞窟不知蜿蜒了多少的崎岖，才终开始明亮起来。
白殇拉着她的姐姐走出了洞窟。
那一刻，陆涵雪的心头猛然一震。
她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巍峨山峦。
无数山峰层层叠叠的，像是一条长龙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蔓延着。
这般的景象，岂是九州之中所能够一睹的。
她本以为灵山已经足够高耸雄伟了。
可若是与这十万大山相提并论，却又显得如此渺小。
“这就是蛮荒啊。”
她感叹着。
问道。
“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么？白殇。”
“恩。”小青狐的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思念，“姐姐，我这就带你去见婆婆。”
她这样说，涵雪还以为她的婆婆就住在不远的地方。
但涵雪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这蛮荒真的太大了。
人们总说山中不知年岁，现在想来这话确实有些道理。
她随着白殇进了山。
这一走，便又是足足七天。
在群山的包裹之中，她早已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甚至偶尔抬起头，那山峰层层叠叠的，竟将天都遮了起来。
白殇一路上一直都在说着家乡的故事。
这里住着许许多多的精怪。
但很久很久以前，人和精怪是生活在一起的。
只是九州容不下他们这些异类。
因为他们是精怪。
所以他们犯的错会被夸大，他们行的善会被顶替。
所以他们只能待在蛮荒之中，世世代代的待着。
也许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有那巨大的戾气不断的累积着。
白殇说蛮荒之中大家也不是都那么友好的。
所以蛮荒很危险，每个族群都有着自己的地盘，绝不容许他人涉足。
蛮荒的十万大山之中，藏着一条巨大的龙脉。
越是强大的部族便越是能够接近龙脉的中央。
狐族很强，所以才有那么长的山路要走。
不过，还好。
她们就快到了。
很快，很快。
白殇的眼中闪烁着期待。
她离开了整整十年。
也不知婆婆怎么样了，会不会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就是前面那座大山了。”
白殇忽然兴奋的跳了起来。
涵雪点了点头。
快要到了，她忽然有些紧张。
却不知，这紧张从何而来。
白殇站在谷口长吟了一声。
陡然间，整个山谷都沸腾了起来。
嘹亮的狐吟在山中此起彼伏。
那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高亢。
像是知晓了白殇的归来，久久不息。
白殇忍不住现出了真身，甩着六条长长的尾巴，朝着谷中飞奔而去。
远远的，陆涵雪好像又看见了一只青狐，也从山中窜了出来。
全身雪白雪白的，个头竟比白殇大了足足一倍有余。
九条狐尾如同拂尘一般，在空中飘荡着。
这只九尾狐的身后，狐群两侧排开，皆从山中而来。
这气势，着实令人吃惊。
“婆婆！”
白殇一下就扑了过去。
扑进那白狐的怀中，在地上翻滚着。
陆涵雪在一旁静静的站着，看了很久。
群狐才陆陆续续的化作了人形。
她第一次看见白殇口中的婆婆。
她一点都不老，除了皆白的发眉之外，那张脸又何曾像受过岁月的洗礼。
都说青狐一族修炼成的人形各个绝美无比。
涵雪看在眼中，不禁都有些自卑了。
婆婆的这时才注意到了涵雪，朝着她看了一眼，向怀中的白殇问道：“这人是谁？”
“她是白殇的姐姐！”白殇说道。
“姐姐？”
婆婆眉头一皱，缓缓走了过来。
陆涵雪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道：“晚辈涵雪，拜见婆婆。”
婆婆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涵雪，陡然间露出一丝冷笑。
随即便是一掌袭来。
这一掌来的毫无征兆，猝不及防。
涵雪根本没有闪躲的时间，只得提起全身的灵力，对上了那一掌。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陆涵雪只觉得全身灵气在须臾间枯竭，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了数米之远，直至装在了崖壁之上，这才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白殇吓坏了，连忙上去抱住了婆婆的手臂，大喊着：“婆婆，姐姐不是坏人，姐姐救了白殇的命。要不是姐姐，白殇都不能回来见婆婆了。”
“这样么？”她看了陆涵雪一眼，扭过头对白殇说话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极为和蔼，“婆婆知道了，那你且先和大家回去吧。婆婆还有些事要和你的姐姐聊聊，保证不会伤害她的，好么？”
“婆婆可不能骗白殇。”白殇眼泪汪汪的看着婆婆，“说话可要算数呀，白殇最喜欢姐姐了。”
“那你不喜欢婆婆了么？”婆婆轻轻的抚着白殇的头，“和大家先回去吧，婆婆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白殇应了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
山谷中又响起了一阵嘹亮的狐吟，先前庞大的狐群竟在顷刻间如同潮水般退去，一只不剩。
这孤峭的山谷中只剩下了她和陆涵雪。
可白殇一走，婆婆的脸色当即又变了，变得冰冷异常看不出心中在想些什么。
她缓缓的走进崖壁，看着陆涵雪冷哼了一声，道：“我当是谁，气息这个熟悉。原来是洛一，真是失敬失敬了。怎么千年不见，连性别都变了？”
陆涵雪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只觉得全身痛楚难忍，经络像是被绞成了麻绳一般，提不起半缕真元。
刚想开口，又是一口鲜血猛的喷了出来。
整个身子只能软软的靠在山壁上。
白殇的婆婆斜眼看着她，又是一声冷哼。
“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妖王，又何苦在老婆子的面前演戏？方才那一掌老婆子连三成功力都没用上，何至于装的这般模样？”
陆涵雪想要说些什么的，可她确实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只能绝望的看了一眼婆婆，便昏死了过去。
这一下连婆婆都觉得有些蹊跷了。
当年的妖王洛一确实狡诈无比，许多事情甚至不用出手便可以将对手解决。
也正因为如此，蛮荒之中谁也未曾见过洛一真正的实力。
可是，他五百年前不是已经飞升了么？
这件事凡是十万大山之中上了年纪的精怪皆都是知道的。
就算他没有飞升，借口躲藏了起来。
那现在也应该是法力无穷，怎么会连自己的三层功力都无法抗衡？
莫不是真的认错了？
可这灵力明明和当年一般无二，她又怎么可能认错？
婆婆开始有些举棋不定了。
她倒不是在意这妖王洛一的死活。
只是万一真的弄错了，白殇这丫头哭闹起来可实在是令她头疼万分。
她犹豫了一会，终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算了，要骗你就骗吧。横竖我老婆子除了这条命之外，也没什么可让你骗的了。”
婆婆终究还是走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在陆涵雪身前徘徊了一会，终究还是伸手搭住了她的手腕。
这一搭，婆婆的眼睛立刻瞪得浑圆。
她指尖蓝光一闪，一道灵力便进入涵雪的身体之中绕了一整个周天。
然后，婆婆的脸色终于变了。
整个眉头都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喃喃道：“完了完了完了，这还真是人类的娃子，这要老婆子如何是好？她若死了，白殇那丫头一定要恨死老婆了。”
一连三个“完了”，婆婆当真急了起来。
先前的那脉象一搭，她便已经明白了。
先前那一掌，她几乎直接便将陆涵雪的奇经八脉给震断了。
现在别说是医好了，就是能不能活过今晚恐怕都是问题了。
婆婆站在涵雪的面前，苦思良久，脸色一变再变。
最后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将陆涵雪一把抱了起来，朝着山谷中的狐族禁地飞驰而去。
婆婆要去的地方，正是游少卿口中的十方泉。
说道这十方泉，在蛮荒之中可是大大的有名。
这泉的名字其实来源于佛家的用语。
十方，指的便是东，南，西，北，上，下，生，死，过去与未来。
据说那仙界至宝“十方俱灭”便是在这泉水之中冷却而得。
身处泉中之人，甚至可以暂时的躲过天道与业对于命数的影响。
故自古以来便是狐族的第一禁地。
婆婆心里很苦。
她现在正亲手毁灭狐族自古以来所定下的规矩，虽然未曾将陆涵雪放置于泉水之内，但入了禁地，便已经是犯了大忌。
可她又该如何呐？
这陆涵雪全身经脉尽断，若不能至于这龙脉中央灵气充裕之地，怕是不知何时便会死去。
这人又不似精怪，可以用内丹重铸。
婆婆只能将她放在这里，可至于救还是不救，她得回去好好问一问白殇。
这气息与妖王如此相似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来路。
想到这里，婆婆又火急火燎的赶了回去。
见白殇正躺在自己的洞窟里休息，连忙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可这不拉还好。
一拉，婆婆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先前在谷口，她还未细细打量自己的心肝宝贝，可现在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厉声便问道：“白殇，你的守宫沙去哪了？”
这话岂是可以随便问的？
若是陆涵雪还在，她一定会告诉婆婆，这件事是万万不能问的。
可陆涵雪已经只剩下了一口气，正躺在十方泉旁。
所以她无法开口，所以婆婆也就毫不知情了。
于是这一问，小青狐直接崩溃了。
她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看着婆婆，眼泪便好似瀑布一般的流了下来。
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
只会哭了，连话都不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