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时间过得很快。
九州的风波也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涵雪的名字在九州已经消失了整整半个年头。
没有人知道她回来了。
跨过雍州与蛮荒的层层山峦。
就好像也没有人知晓她曾离开过一样。
因为那个口口声声说会将她带回青城山庄的人。
消失了。
曾有无数人拜访过青城山庄。
游天悯皆是闭门不见。
九州诸人都知道，游天悯只是一介道痴。
他的道法早已臻至化境。
他的护短同样臻至化境。
修道之人的寿命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而提升。
但九州之中却很少有游天悯那般长寿的人。
他的资质或许平平，但他的努力却是九州有目共睹。
一个疯子。
七十年前，游天悯或许已经能够飞升了。
只是他还有最后的一道瓶颈未曾看透。
为此，游天悯遍访九州，与无数高人切磋论道。
也就是那时。
小小的青城山庄名噪一时。
只因九州之中竟无人再是游天悯的对手。
在那之后，青城山庄沉寂了三十年。
那三十年里，游天悯从未回过山庄半步。
天下人皆以为他早已飞升。
谁知三十年后，他抱着一个婴儿回到了庄中。
那个婴儿便是游少卿。
没有人敢质疑游天悯对于这个婴儿的宠溺。
九州代有才人出。
从此之后，游天悯的时代结束了。
青城山庄的侠名也至此终结。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痞子。
搅的青州，乃至整个九州都人人避退三舍，敢怒而不敢言。
这并非游少卿道法通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事实上，九州之中谁也没见过游少卿出手。
这个青城山庄的少庄主，永远只会躲在他那个不知从哪寻来的恶奴阿福身后。
摇着那柄价值万金的折扇，说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粗俗恶语。
但游天悯早已放出话来。
九州天下，若是有一人敢伤游少卿分毫。
他游天悯将不问缘由，屠其满门。
不死不休。
就么这一句话。
天下再无人敢于游少卿计较。
而游少卿虽是无赖成性，却也从未惹过大事。
于是所有受得他侮辱的九州道人，便也都忍着了。
无论背后的谩骂有多么难听。
但至少，整整十年之间。
没有人胆敢动游少卿一根毫毛。
直到半年之前，他救下了九州第一凶犯。
陆涵雪。
从那天起，青城山庄再无宁日。
侍奉了游天悯四十余年的管家佘老不知已经拦下了多少前来寻人的九州之人。
但这一次，他怕是拦不住了。
那日，游天悯正在道房之中休憩。
佘老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口中道：“老爷，又有人求见。”
“不见。”
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连来人是谁都不愿询问。
这便是游天悯。
他的固执与道法一般的强盛，任谁都奈何不得。
但这时，房外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笑声。
一位道人走进了院中，身负仙剑白须长眉，满脸的仙气横溢。
遥遥的便说：“游庄主可以不见天下任何人，但不见贫道怕是有些不妥吧？当日灵山一战，贫道与游庄主鏖战七日也未曾分出胜负，庄主当时可是说过日后要定再次切磋，分个高下。这故人相访理应开门迎客才是，这般拒而不见是何道理？”
游天悯闻声眉头一皱。
这声音饱含沧桑却又夹杂了半缕阴柔。
普天之下，有这般声音的人，他游天悯还未曾见过第二个。
呵。
古月剑尊，宋奇灵。
这个时候来拜访青城山庄，怕是来者不善吧？
游天悯心中如此说道，人已经从房中走了出来。
双手一揖，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剑尊远道而来。游某不才，这剑阁中人不是一生只能下山一次么？剑尊三十年前便已经名扬九州，此次来访莫不是被逐出师另寻庇佑吧？”
“游庄主玩笑了。”
宋奇灵回了一揖。道：“只因前些日子剑阁出了一些祸端，贫道的大弟子被歹人所害，这原本廿年一出的剑令便无人能携。故此掌门师兄才破例要师弟我执剑令下山，此时游庄主未曾听闻么？”
游天悯面无表情道：“听闻过一些。”
宋奇灵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只是听闻过一些么？贫道从雍州远道而来，这一路上人头攒动，可是听了不少奇怪的传闻。”
游天悯双眼一瞪。
他怎会不知这宋奇灵想说些什么。
但这是青城山庄。
饶是剑阁乃九州之尊，他宋奇灵乃是剑中之尊。
可他是游天悯，就算此刻青莲剑不在手中，他仍无甚惧怕。
游天悯淡淡一笑，道：“老佘，前堂备茶。”
随后手一伸，道：“请。”
宋奇灵抚须前行，道骨仙风，随着游天悯一路进了前堂。
两人坐了下来。
茶已经泡好了。
宋奇灵端起茶碗轻轻一嗅，连连赞道：“好茶，此乃茶中极品。”
游天悯哼了一声，道：“茶好，人却未必好。”
他一贯不喜欢九州中的那些弯弯绕绕，为人也是秉直万分。
所以说话间也无甚客套，开门见山道：“宋兄此次前来，是为小儿之事吧？”
游天悯护短。
天下皆知。
他宋奇灵又哪能不知？
但宋奇灵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与游天悯交恶。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宋奇灵抚了抚须长须，露出一番笑脸，道：“九州传言，怎可全信？游庄主所言怕是令郎与那陆涵雪的事情吧？这件事贫道确实听闻了。不过要贫道说，这件事并不重要，那陆涵雪虽是九州第一凶犯，杀父弑兄，又杀我徒儿，罪不容诛。但她毕竟身负追剑令，又能够跑的了多远呐？倒是少公子尚还年少，若是被那恶妇给骗了，却是有些可惜。不过这是游庄主的家事，贫道不愿多言。贫道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另一件事而来。”
游天悯闻言微微一愣。
一时间有些难以反应过来。
他本以为这宋奇灵是来兴师问罪的。
却没想到言中之意竟如此的轻描淡写，他倒是有些不知所言了。
过了半晌，游天悯才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宋兄这般说，倒让游某有些莫测高深了。不知宋兄到底为何而来，不妨直言。只要与犬子无关，那无论什么事情游某都是愿意倾力相助的。”
宋奇灵微微一笑，道：“此言当真？”
游天悯当即拍了拍桌子，道：“我游天悯在九州也是响当当的名号，说出口的话，又怎会推辞？”
“好，游庄主果然是爽快之人，贫道佩服。”
宋奇灵闻言情不自禁，脸上却还是那副平淡的模样，徐徐说道：“贫道此次前来，只为一件事。游庄主可曾听过九龙图？”
“九龙图？”
游天悯神情一怔，奇怪的看着宋奇灵。
他有许多话想说，一时的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叨。
这九龙图其实算不上什么天大的秘密。
甚至连秘密可能都无法算上。
因为九州之中，人人都可能知道这个九龙图的传说。
只要你走入书院茶坊，那些说书先生都能一板一眼的将来龙去脉细细道明。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
可若是从宋奇灵口中说出来，却又大不一样了。
因为宋奇灵这个人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剑阁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打破规矩找个人下山的地方。
可现在。
剑阁已经打破了规矩。
而宋奇灵也已然到了。
那这件事便不有些不太单纯了。
游天悯皱了皱眉头，道：“这种市井传说，也需要劳得古月剑尊的大驾么？”
宋奇灵不动声色，道：“若是真的呐？”
游天悯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若是真的，那又与游某何干？游某这一生光明磊落，从不贪恋至宝，一切只凭手中七寸寒芒，难道宋兄不知么？”
宋奇灵摇了摇头。
“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吧。游庄主还记得那市井传言之中是如何说的么？当年，那遥枢上仙偷得仙界至宝私下人间，将至宝藏匿在人间界中，留下九龙一图。又收得四名弟子，将那图一分为四，大隐于市。留下传言，千年之后，龙图现世。而现在，正直千年之期，贫道的掌门师兄夜观星象，算得至宝十年之内必将现世。而九龙图，也已然浮出水面，掌门师兄已经算出了龙图现世的四个方位，宋某斗胆想请游庄主出山，为剑阁取得其中一份。”
“游某已经说了，对至宝毫无兴趣。”
游天悯一字一顿的说道，显然是已经拒绝了宋奇灵的请求。
那宋奇灵倒也不急，笑着抿了抿身前的茶水，徐徐道：“游庄主还请勿着急推辞。贫道知道游庄主对至宝毫无兴趣，但此时却事关九州安定。试想，若是有歹人对至宝起了贪念，那九州之中岂不是要再掀起一场血雨腥？掌门师兄不愿看见这样的情形发生，只望德高望重之人能够担起九州安定的重担，早日将九龙图集齐。为此，掌门师兄亲口说了，游庄主无论德行道行皆是九州翘楚，也只有将此事交予游庄主掌门师兄才能稍稍安心一些。而事成之后，贫道愿意双手将绝雷剑奉上，以谢游庄主为九州苍生立下的功劳。”
这番话，说的端是慷慨激昂。
容不得游天悯有半分拒绝。
更何况，绝雷剑。
天下第一剑。
就算他对至宝毫无兴趣，但他一生修剑，对这七寸寒芒着实也有些割舍不下。
游天悯细思许久，终于将桌子一拍，道：“你要游某去哪里找那九龙图的残章？”
宋奇灵笑了笑，缓缓吐出两个字。
“蓬莱。”
游天悯双眼一瞪，道：“你要游某去蓬莱为你寻那龙图残章？你可只那蓬莱里九州有着千里之遥的水路，岛上凶兽又数不胜数。”
“所以，也只有游庄主才有这个能力寻得龙图。”宋奇灵毫无掩饰道，“宋某知道，三十年前，游庄主在九州销声匿迹，去的便是蓬莱。所以此行，也只有游庄主能够帮忙了。还望游庄主为九州苍生出一份力，贫道拜谢了。”
话音未落，宋奇灵真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作势便要跪下。
游天悯眼尖，一拍椅背，生生便架在了宋奇灵的膝前，令他难以下跪。
“好了，此事游某答应了。还望宋兄遵守诺言，不要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如此，宋某代天下苍生感激游庄主。”
宋奇灵又是一揖，半腰而下，倒也是让游天悯觉得脸上颇有些光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