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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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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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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诚醒来时,已是在自己的床上,衣服还是昨天的衣服,身上却多了条毯子。曾诚挠了挠头,一时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来的,看着脱在床边整齐摆放的鞋,想必是有人帮着扶自己上床,心里不禁尴尬,这酒后狼狈的样子可是让村里人看了去,今后该如何与村民相处。

  屋里,窗棂的倒影爬上了桌面,此时的屋外,已是天光大亮。曾诚从床上起来,在床上坐了会儿,才拿起水盆和毛巾,往后院走去。

  待曾诚洗漱完毕,拎着脸盆从后院回来,正瞧见陈村长从前厅进来。

  “曽书记,昨晚睡得可好,没着凉吧”见着曾诚,陈村长打着招呼,关心地问。

  “还好,老陈啊,你这酒后劲还真大,我一下子就没出什么糗事吧”曾诚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尴尬地问。

  “没,曾书记酒品真好,醉了就睡。你感觉一下,身体还乏不”

  曾诚试着舒展了下身体,“还真是,身体舒畅了许多,脖子也不硬了。”

  “这自酿的米酒,活血通淤。村里人干完一天的活后都爱喝上一喝,晚上好睡,第二天干活就更有劲了。我估摸着你坐了一天的车,肯定是累坏了,喝点这酒正好解乏。”

  “老陈,你想的可真周到。”曾诚感激道,“正好我也洗漱完了,方便的话,带我在村里转转,了解了解情况。”

  “方便,方便,我估计这个时候你也该醒了,就过来瞧瞧,看有什么吩咐。”

  曾诚将脸盆放进了屋里,换了身衣服,带上本子和笔,随着陈村长出了陈氏祠堂。

  一路上,陈村长依着所见,向曾诚介绍了起来。

  “我们这村不大,依山坡而建,呈扇形。你所住的陈氏祠堂就在这扇形的中轴线上,背山面溪。祠堂的门口是村里的大道,这条大道横穿整个村,大约有一千多米长,两头连着村牌坊。村前的牌坊还在,村后的牌坊年久失修,早就塌掉了。大道靠祠堂这一侧是居住区,像样的大屋有三十几间,还有些小屋和独户,寺庙道馆和书院;大道的另一侧是店铺和客栈。我爷爷那会儿,店铺林立,生意兴隆,是相当的热闹,不过现在荒废了,都已经不住人了。喏,你看这栋,以前是间三层的客栈,现在都圈了养猪去了。”陈村长指着前面一栋已坍塌得见了天的屋子,几头猪正懒洋洋地躲在断木,见有人过来,只是抬头看了下,又低下头去,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陈村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村里有村民六百多人,不过大多数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老人和小孩,不到二百人。我们这里的小孩,书也没怎么念,初中毕业了就出去打工,这几年没出几个大学生。”

  曾诚点了点头,专心地听。

  “你说的大屋指的是什么,小屋和独户又指的是什么”曾诚问。

  “大屋,顾名思义就是指比较大的屋子,当然在这里,能称得上大屋的,还得有一定的规制,前有内坪,屋分三进。三进指前厅、中厅、后厅,前厅迎客,中厅议事,后厅祭拜。两侧有横屋,供族人居住,一族人同住一屋,称之为大屋。建一栋大屋花费巨大,历时长久,若是没有强大的财力是无法建成的,现在村里的大屋,都是有了年头的老房子。小屋则是指几个屋子围起来的院落,并没有大屋那样的规制,独户就是指一户人家只有单独的一个屋子。”

  老陈边走边解释,不知不觉间,两人沿着大道走了一段,在老陈的带领下,往溪边的方向拐去。

  “你看那边,”老陈指着远处溪的对岸,沿着山坡而上的是十几排的梯田,“那是我们村的田,你看就这么大点地方,只种些蔬菜。米都是外面买进来的。地太少,不适合种水稻。”

  “村里都是老人种田么”曾诚问。

  “是啊,小孩放假时也帮着种点,就是些自己吃的蔬菜,瓜果等,各家种自己喜欢的,比较随意,也不怎么在意收成。”

  曾诚又点了点头,对塔下村的状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

  老陈道“今天就先这家吧,这是一家独户,就一个男的。我们都叫他榆子,年轻的时候贪玩,不读书,不干农活,靠着老的过活,好不容易讨了个媳妇,受不了他,跑了,现在就一个人瞎混,还要靠着村里人接济。”

  “榆子、榆子。”老陈冲着屋子喊。

  “在勒。”一个男子从屋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杆烟枪,看见村长和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家的门口,有些诧异地站着。

  “这位是新来的书记,曾书记,”老陈指了指曾诚,“刚到我们村,来你这串串门,认识一下村里的乡亲。”

  “噢。”那个被唤作榆子的男子回答,却依旧杵着。

  “还不赶快请书记进去坐。”老陈提醒。

  “噢,家里乱,就别进去了,在外面坐吧。”榆子拿着扫帚自顾自地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随意地清了清桌子和椅子,算是打扫了一下。他即不请老陈和曾诚过去,也不坐下,将扫帚往边上一丢,又在桌旁站着。

  “曾书记,这边请。”老陈引着曾诚,往石凳方向去。两人在石凳上坐下。

  “坐下吧,没必要站着,不必拘束,就随便地聊一聊。”曾诚笑着邀请那榆子。

  那榆子仍旧杵着,并没有动。

  “还愣着干嘛曾书记叫你坐,你就坐。”身边的老陈责备。

  听了这话,那榆子才挪开脚步,挑了离两人最远处的石凳坐了下来。

  “老伯,不知怎么称呼”曾诚将笔记本摊开在桌上,将笔打开,准备作记录。

  那男子抬起头看了看曾诚,又转头看了看老陈,并不答话,低下头,从腰间抽出那长长的烟杆,悠悠地抽了起来。

  “哎,他姓陈,叫,,,陈榆平。”老陈连忙替他回答,略显尴尬,“大家都榆子、榆子地叫,倒把他的大名给忘了。”

  “榆平”曾诚问,预备着往笔记本上写,却不知该写何字。

  “噢,榆是榆树的榆,平是平安的平”老陈有点不确定,转头看着榆子,希望得到他的回应。榆子却依旧抽着烟,面无表情,一幅与己无关的样子。

  “榆那榆树应该不是这里的树吧。”曾诚好奇。

  “不是,他爸是外地人,入的赘,他跟的是妈的姓,所以他的名字里带有外地的东西。”老陈随口解释。

  曾诚瞥了眼榆子,见他依旧叼着烟,却没有再吸。

  “家里还有谁”

  “就他一个,父母都过世了,都这岁数了,没人会想着跟他。”老陈回答。

  “那,在这住了多久了”曾诚继续问。

  “他以前不在这间屋子住,从外面回来后,没地方住,村里就把这间房子给了他。”老陈回答。

  “那以前的房子呢”

  “卖了,欠着村里几户人家的债,没钱还,拿了祖宅抵债去了。”

  曾诚的笔停在手上,没有再往笔记本上记下什么。他观察着榆子,自始至终的沉默,满脸的皱纹显露出不符年龄的苍老。曾诚心想,这倒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今天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来。

  于是,他将笔记本收了起来,微笑地对老榆道“榆伯,打扰你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跟老陈到下一家走走。”

  曾诚冲着老陈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起身。

  “村长,慢走。”这回,那榆子倒是反应了过来。

  村子虽不大,曾诚走访起来却不快,一天下来,也就四、五户人家。老陈十分地重视,一直陪着曾诚,介绍每户每家的状况,安排走访的路线。几日下来,曾诚对塔下村的村民也有了些大致的了解,他们热情好客,总是拿出各样的水果糕点出来招待,却对自己保持着拘谨,话语间透着小心。

  曾诚知道,做群众工作,来不得快,特别是塔下村,村里人大都文化水平不高,又都同着姓,沾亲带故,作为一个外来的干部,要开展好工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现阶段,最重要的是拉进与村民之间的距离,只有和村民建立良好的关系,虽不必说把你当作亲人,但至少把你当作一个可以商量事情的对象,才有可能将他们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而其中最关乎村民的,就是解决好村民的利益。只要合理地保障村民的需求,能给村民带来好处,工作便能开展下去,甚至还能获得一定的支持。

  由此想来,几日来的连续奔波,虽然收获不大,曾诚却不气馁。他沉下心来,认真地听着、记着,记住每个人的名字,揣摩着话语间无意提及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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