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二次的碰头会，曾诚是一个人坐车上来的，村长忙着去学校办事，提前了一天出发。曾诚赶到会议室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等他。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微微地带起的湿气透过紧闭着的木窗夹缝渗进了屋里，凝滞的空气中夹杂着香烟浓烈的焦味，似一层轻烟漂浮在头顶。刚一进门的曾诚，满脸的歉意，带着一身的水汽，又闻着这股混杂的气味，竟一时有点儿不适应，凭生出些许的烦躁。
老粗一见曾诚进来，便关切地询问“今天的路还顺畅吧，这一下雨，土路就泥泞，车容易打滑，不好走。”
曾诚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歉意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今天师傅开得慢，耽误了大家。”
小王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还好，大家也没等多久。你来了，会就可以开始了。”
曾诚坐下，从文件包中取出笔记，在桌子上摊开。
老粗清了清嗓子“那我们就开会，还是从曾书记开始吧。”
曾诚看着笔记，理了理思路“这周我这边的工作依旧是走访工作，对村里的二十几户人家进行了拜访，了解村民生活情况。在陈村长积极的配合下，走访工作进行得比较顺利。不过这周，村里出现了点状况，一是村里的一户宅子着了火，由于发现及时，处置及时，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经过了解，那是一座空置的房子，屋主已离开塔下村多年。火灾并未造成人员伤亡，也没有扩散，不过着火的宅子倒是完全损毁，里面的物品也都烧没了。二是村里发生了爆炸，当时我不在现场，也没有听见爆炸声，不过多位村民反映有听见。事发的第二天，我们几个村委去可能的几间屋子察看，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具体情况的来龙去脉，还是请陈村长说说。”
老陈便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曾诚接着说“至于着火的原因，几个村委倾向于是人为造成的，不过村长和几个村委都是推测，火虽起得蹊跷，但起火的原因还是要有事实依据的，我倾向于请公安消防部门介入，进行调查，给村民一个交代。”
老陈补充道“村里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火灾，这次火灾对村民的影响很大，之前有些不明身份的人进入村子，之后却不知去向，村民怀疑这次火灾和那些人有关，还有爆炸，村里人都听见了，可第二天却一点痕迹都没有找到，如果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怕是有人故意为之，试图对村民不利，这”
老粗连忙打断老陈，“老陈啊，话不要乱讲，就事论事，不要凭自己主观随意推断。火灾的事，我看就派县公安和消防的人去，实地调查一下，有什么情况等他们调查后再说。至于爆炸，我看倒不必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没有事实依据地强行拉在一起，只能把问题复杂化，不利于问题的解决。还是一样，先派公安的去看看再说。到时候，你们也把你们发现的线索给公安消防部门。”
“是，原因可以等调查后再说，但村民的安危不能等。我提议将村民组织起来，在晚上进行巡逻，确保村里的安全。这一点，曾书记也是同意的，这也是村部集体讨论的结果。从这几天的巡逻效果来看，还是起到作用的。”老陈说完，看着曾诚，示意他接话。
曾诚翻了翻笔记，继续道“在这问题上，我是有保留意见的。确保村民的安全确实是件紧迫的事，不过对巡逻队的成员组成，我认为村里都是老人和小孩，他们自身就是要保护的对象，怎么还能组织起来保护别人，巡防队的安危又有谁来保护组建巡逻队的提议是村部集体讨论的结果，我个人也没有意见，但巡逻队的组成却有待商榷。这几天巡逻下来，那些老人已经受不了，如果长此下去，坏人没抓到，自己先要病倒。”
老陈急道“可村里就这情况，只能如此”
老粗伸手示意老陈不必激动，“巡逻队的事，县里没有意见，现在这个时期，稳定压倒一切，至于曾书记说到的成员组成”老粗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下，“这样吧，正好医药公司的代表也在，听你们说有专厂保安，说说你的看法。”
医药代表放下笔，“我们厂有专门的保安队伍，建立了相关的巡逻制度。这几年下来，不仅确保了我厂的安全，也及时妥善地处理了几起突发事件，使影响减少到了最小。这巡逻工作，包括硬件部分和软件部分。硬件部分包括安防设备的投入和人员的配备，软件部分包括巡逻线路的设计和安防制度的制定。硬件部分是前提，没有好的安防人员，就无法保证巡防方案的有效性。比如对付坏人，没有一定的身体素质是做不到的。我们厂的安保队伍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上岗前都经过了体能测试和安全教育，并对突发事件处理进行了培训，这样才能有效地应对突发状况，保护人员财产的安全。”
老粗道“之前医药公司跟我提议能否提前进驻塔下村，让他们先了解情况，我没同意，怕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既然工厂有专业的安防队伍，村里又需要巡逻人员。我看，可以先让医药公司的安保队伍进村，确保村里的安全。”
医药公司代表道“这个没有问题，人员配备方面，我们可以从现有的厂保卫处直接调人，保证都是经验丰富的安保人员，组织性、纪律性、专业性都有保证，至于巡逻计划则需要根据实地情况进行设计，这还得麻烦曾书记和陈村长村里的情况。”
“不行，”老陈断然否决，“你们这是把我们村民当贼防啊，一堆外地人盯着一村子的本地人。你们要防的是外地来的人，是来历不明的人，不能打扰村里人的正常生活。”
老粗没有接话，看着曾诚，等着曾诚发言。
曾诚思考了一下，“陈村长的话也不无道理，塔下村村民都相识，乡里乡亲的，突然多了那么多外地人，大家会不习惯。村里的情况村里人知道，医药公司的安防人员则更加专业。能不能这样，将两者结合起来，由村民和安防人员共同组成巡逻队，这样既能使村民安心，又能确保巡逻队成员的素质。万一出现什么问题，也容易与村民沟通，不会出现误判。”
“这个方法不错，”老粗点了点头，“陈村长，你觉得呢”
“好是好，可都是医药公司的人，不服从管理怎么办”老陈依旧不满，但语气缓和了下来。
老粗沉默了一会儿，“为了消除村民对巡逻队的顾忌，我看就把巡逻队的人员安排交给曾书记，由曾书记来排班并且考核，对不守纪律、不尽职的人员，由曾书记提出，医药公司换人。村民方面，由村委集体讨论，也排出个班来。”
曾诚道“我这样想，如果县里对组建巡逻队没有意见，能不能给夜里巡逻的村民一些补贴，这样既不辜负大家的辛勤付出，又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费用不必太多，但总归是一种肯定，最好能有一定的标准参照。”
“这个方法好”老粗笑着说，“就把它列入搬迁的日常费用中，小王你记一下，等会儿单独就这事形成一个会议纪要。”
老陈正要发言，老粗伸手拦住老陈，对他道“陈村长，我看就这样吧。这巡逻队的后勤保障还是要依靠你啊。”
老陈被老粗的一句话给堵了下去，一些话憋在嘴里无处发泄。
“曾书记，村里还有其他事么”老粗不理会陈村长。
“没有了。”曾诚回道。
“那好，其他人接着说吧。”
这时，电力公司代表清了清嗓子“关于陈村长提到的外来人员，我这里解释一下。最近，我公司有派现场勘测人员进村，主要是为进村的电力铁塔选址。他们一般都住在山里，我不知道村长说的外来人，是不是指我们的人。如果是我们的人，我想陈村长大可不必担心，都是专业技术人员，干不了坏事。”
老粗点了点头，看了眼坐在角落的那个人。只见那个人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紧绷的脸颊放松了下来，身体也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会议依旧在继续，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各个单位按着计划执行，省里工程中的重中之重，只有老天才能出现无法克服的障碍。
不一会儿碰头会便结束，大家都散了去。
会后，老陈依旧忙着办自己的事，匆忙地离去，离开时和曾诚约了中午在车站碰头。曾诚则随着老粗到他的办公室。对于这次火灾的处理，老粗直夸他办得好。曾诚只是笑了笑，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说。
聊了会儿，老粗看了看表，找了个借口，和小王出了去，将办公室留给了曾诚。
电话那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听着语气和顺，曾诚放下了心，不过还是关心地确认妻子身体的状况。妻子却笑的开怀，“我好着呢，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妻子开着玩笑，“这礼拜去爸妈家蹭了几次饭，才觉得你不在家，我倒省了不少事，自由了许多。你妈给你准备了一堆吃的，还把你当小孩子呢。你看看还有啥缺的，我一并托人带给你。”
“倒是没什么缺的，不过七号电池多给些，这里没有电，都靠电池度日，你把东西寄到县政府传达室吧，我有空去拿。”曾诚回完话，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拿着话筒不知该说些什么。
妻子等了一会儿，见没了声音，便试探地问“怎么，没话说了”
曾诚尴尬地笑了笑，柔声说道，“有”之后便又是沉默。
“好吧，就这样吧，那挂电话了”妻子轻声地问，感到丈夫此刻的温柔。
“嗯。”曾诚应了一声，拿着电话的手并没有放下。
“怎么不挂电话”过了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妻子的询问。
“你先挂。”曾诚回应。
“老套”一声娇嗔，“我挂了啊”妻子这回真的把电话挂断。
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挂断音，曾诚忽地没了力气，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可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