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

  那些海盗比寻常的东海人身材更加高大魁梧，皮肤黝黑，右手臂的铃兰标志被刺刀划掉，留下了深深的刀疤，长辫高束，绑着稻草织绳，一看便知是在海边风吹日晒野生野长的糙汉。

  阿月姬冲在最前，短剑出鞘，拦住了一个正在绑架妇女的黑水盗，两三招式，便将那强盗一脚蹬飞，强盗摔倒在地，一脸愤怒，正要拍地而起，被人踩到在地，只见阿月姬踩着他的胸膛往前冲去，一个横劈，又踹倒了两人。

  被解救的妇女一挣开束缚，拼命往阿月姬的后方跑去。

  覆雪拔出了腰间的剑，葶之打开了兰亭折扇正欲帮忙，却听阿月姬大叫一声“不要杀人。”

  “为何不能。”葶之正要扇动兰亭，用毒杀人，“他们可是无恶不作的海盗。”

  阿月姬见葶之面露杀气，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借力飞至葶之面前，伸手将她手中的兰亭握住，“不可杀人。”

  葶之见阿月姬面色凝重，“你再不放开，就会有更多的女子被掳走。”

  “你答应我不杀人。”葶之的心狠手辣她这一路上可见没少见。

  这时有个海盗挥刀砍向二人，葶之拉着阿月姬侧身躲开，旋即一脚踹飞了，“妇人之仁”。

  “臭娘们儿，好大的口气今日你不杀我，我就把你掳走做奴隶，给我洗衣做饭，一辈子都别想”有一独眼海盗冲二人大叫，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葶之扇了一掌。

  “聒噪。”

  独眼海盗看这冰山美人，美容月貌，身段迷人，被勾的心痒难耐，原本有一分怜香惜玉之心，也被这一掌打得烟消云散了。

  “老子跟你拼”

  这话又没讲完，被葶之用折扇敲击双肘两处，她一个转身，又踢在腿骨处，独眼海盗便跪倒在葶之面前。

  李钺并未打算出手，带着一众昆仑奴在后方看着三人拼杀，看着覆雪衣袂飘飘，手起刀落，左边丛林中隐藏了一个海盗，正欲出声提醒，那海盗在扑出来的一瞬间，被葶之一拳打倒。

  三人在赶往仙州的途中，杀死山贼无数，打起架来，饶有默契。只是这帮海盗难缠极了。打倒了又迅速爬起来，抓准了三人不会要他们的性命，不死不休地扑上来。

  葶之与阿月姬心中憋着一口气，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就如开闸放水的河流，将人往死里揍。

  黑水盗他们分为两波人，一些与覆雪、阿月姬、葶之三人缠斗在一起，另一部分人将打晕的妇女拖上黑船。

  三人追到海边。

  “老大，女人没了。有三个臭婆娘把俺们媳妇儿给放走了。”有个海盗冲黑船大叫道。

  “老大，救命啊”

  “老大”

  “老大”

  从黑船上跳下一个男人，身形比这些海盗又高大了许多，犹如一座移动的小山，男人皮肤黝黑发亮，犹如一块黑曜石。头发剪成了利索的寸头，赤着半身，肌肉虬结，审视壮观。鼻梁高挺，剑眉星目。右手握着一把三叉戟，他踩着海水与沙，踩着落日的余晖，朝三人走来。

  四人对持，男子目光俯视着三人，倨傲狂妄不可一世。

  阿月姬摘下纱帽，露出了真容，一双碧绿的眼眸熠熠生辉。

  两人对视片刻，男子说道“家中小弟学艺不精，今日献丑了，多谢三位妹子手下留情。”男子爽朗说道，仿佛他们所做所为并非歹事。“他日有缘，再请妹子们喝酒，牧野告辞。”

  说罢便转身离开，将背光明正大地留给三人。

  覆雪和葶之看到船上正在挣扎的女子，正要追去，却被阿月姬拦下。

  海盗们扬帆起锚，那寸头男子牧野一直站在船边，看着三人，确切来说，是看着阿月姬，两人沉默对视着。夕阳打在他的背上，众人无法看清他的面目，待黑船远行，阿月姬才开口道

  “黑水盗在东海列岛，烧杀抢劫，无恶不作，人人见而诛之。可是我鲛姬族有世代相传的组训，不可杀死任何一名黑水盗贼。”

  “如果我们杀死了黑水盗贼，就要用命补偿。”

  “因为，他也是我们的族人。”

  阿月姬将故事缓缓道来

  东海本是一片汪洋，凶兽伏出，有一女神诞生于东海之极，她本是一名渔女，凶兽捕杀她族人时，她跃进海中，以一木叉与之搏斗。蚍蜉撼树，日月争辉。族人在她自杀行动的夹缝间逃生了，渔女却被凶兽拖入了深海。

  七十年后，再归来时，她银发如瀑，衣如蝉翼，月蓝色鱼尾，手持三叉戟，手臂上的铃兰族纹已经变得模糊不堪，银樨姬，众人这才想起她的名字。从此东海人奉她作东海女神。

  银樨姬尚是渔女时，有两名最好的朋友，其中一人就是黑水盗的先祖，这位仙族水性极好，银樨姬被凶兽拖入深海中后，东海族人皆说银樨姬已死，他却不认同，一次又一次深潜至深海中找寻银樨姬。

  待银樨姬成神归来时，这位好友已经化作黄土，在死前，他立下家规，每逢海兽作乱，天灾水祸，他的族人必须最后一个离开。为的就是挽救像银樨姬一样的女子。

  在银樨姬神陨那一年，他的后人却突然叛变。劫持了圣女，企图夺走鲛珠。后被鲛族长老镇压，被逐出鲛姬一族，放逐至黑水岛。

  对于肖想鲛珠的人来说，远离故土永不得归，已是最大的惩罚。

  经年累月，东海人称他们为海水族。黑水族所居的黑水岛，土地贫瘠，不可饱食，想要存活，实属不易。因被鲛姬一族驱逐，东海列岛的人民也不愿接纳他们，长此以往，黑水族变成了如今的黑水盗，掠夺食物，打砸抢烧，强抢民女。

  先祖念在初代的交情，立下规矩。鲛姬一族不可屠戮黑水族。阿月姬曾数次向长老请命，诛杀黑水盗贼，每次都因为各种原因被搁置。

  “如今烈焰军大兵压境，这些人不仅不出手相助，反而趁火打劫，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斩草除根。”

  那些幸免于难的珍珠岛子民接二连三地从房屋、丛林深处走了出来。放眼望去，都是妇孺老弱，无一男子。

  她们看见阿月姬，纷纷靠拢过来。

  “圣姬保佑。”

  “圣姬。”

  “圣姬。”

  众人在阿月姬面前跪下，俯首称臣，有人眼眶噙泪，有人号啕大哭。

  “阿娘，圣姬为何现在才来”一垂髫小儿天真可爱地问她身边的妇女。

  妇女强忍眼泪，溃不成声，“来了就好。”

  阿月姬将那小孩抱在怀中，“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姐姐保证。”

  “我阿姊被海盗抓走了，怎么办圣姬姐姐，我还能见到她吗”小女孩儿，搓了搓眼睛。

  “我会把阿姊救回来的。”阿月姬在小女孩儿额头上轻吻一下。

  夜晚降临，阿月姬站在海边，用匕首划破了掌心，鲜血淌出，滴进了海水中。

  覆雪、葶之等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阿月姬的背影越发单薄，要随风而去了般。这个女子，背负着整个东海的生死存亡。

  良久，阿月姬朝她们走来。

  “扑通”一声，阿月姬跪在了覆雪面前。

  月光如梭，凉风瑟瑟。

  “覆雪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站起来说吧，被你东海子民看见了，仔细将我扒皮拆骨。”覆雪扶着阿月姬的胳膊，正在把她扶起。

  “你听我说。”阿月姬摇了摇头，“李冽的舰队正在东海列岛上肆意征伐，我刚刚接到消息，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叵罗岛。我已召集鲛姬族人前往叵君岛，现在我要连夜出发叵罗岛，阻止这场无意义的战争。”

  “一路相处，我知姑娘心地善良，武艺高强，请覆雪姑娘出手相救，被黑水盗拐去的族人。”

  葶之在旁听了，火气冲天，什么意思，道德绑架是吧

  “好，我答应你。”覆雪应下。“不过我一人没那么大的本领，如果李钺公子愿陪我黑水岛闯一闯，我即刻就启程。”

  “我对救人不感兴趣。”李钺拒绝，可他又话锋一转“那个叫牧野的黑水盗，我倒是想跟他过两招。”

  “我族女子，性格贞洁，所被玷污了身子，必定已死保全名声。请二位立即出发。”

  于是在这夜。

  一伙人兵分两路，阿月姬和葶之等人前去叵罗岛，与族人汇合覆雪与李钺前去黑水岛，营救被强掳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