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

  这壁画看似有些年头了。

  铁线描的壁画栩栩如生，虽然已斑驳退色许多，却依然挡不住最初描绘时的繁丽辉煌。从左往右看，水草丰茂，子民幸福快乐，接着是东海子民对月朝拜，月亮之下站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女子长发倾泻如墨，右臂膀处有铃兰纹身，除此之外，还有一处最为最显眼，那就是她那双幽绿的眼眸。

  覆雪看了看小栀子，小栀子正躲在牧野的背后，探出了小半个身子，眼神闪躲地盯着壁画。牧野的心思并不在壁画上，他一直盯着李钺手中的黑色三叉戟，目光沉沉。

  覆雪继续往右看，鲛姬祭祀的对象正是银樨姬，一座巨大的雕像伫立在鲛姬背后，银发如瀑，衣如蝉翼，月蓝色鱼尾。她右手持着一把黑色三叉戟，左手戴着一串鲛珠手链。在她的背后，是一扇青铜大门，大门紧闭着，但壁画依旧把宝库中的宝藏画了出来成山成海般黄澄澄的黄金珠宝。画到这里戛然而止了，剩下的部分随着坍塌的墙壁而消逝在这黑洞中了。

  覆雪联想到了之前阿月姬对她说过的打开宝藏的密匙不止只有鲛珠，现在看来，便是那把黑色三叉戟了。

  在场的四人并非蠢钝之人，心里透亮的如明镜一般。

  “小栀子，下头哪个水洞，连着东海神洲”覆雪目光狡黠，笑容可亲，声音悦耳。

  小栀子立马摇头，目光怯怯地看着覆雪，“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哪怕是你的故土正在被人肆掠，你的族人正在被滥杀，你的族宝即将被人强取”

  小栀子咬唇不语，倒是牧野开口了，“阁下是如何拿到这海神戟的”

  “我看这海水黑乎乎的，想必里头有许多吐墨的墨鱼，我要抓来给雪儿补补身体，谁知竟抓到了这个”

  “公子可真是体贴，知道雪儿饿了。”覆雪贴上去环住李钺的胳膊，借机要去拿那个海神戟。

  李钺左手轻抬，将那只手握住，“有点儿重，担心你拿不住。”

  覆雪笑得客气，“公子小瞧我了，我从小到大没少干粗活。”

  “既然雪儿不懂我的一番苦心。”李钺将海神戟递了过去，覆雪刚刚接手，嚯差点没被砸倒。

  这海神戟起码有千斤重。

  覆雪将海神戟递了回去，“还是还给公子吧，女孩子家成天弄刀弄武的不成体统。”

  李钺也没说什么，宠溺地笑了笑，连那锋利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牧野看着二人陷入了沉默。自他的祖辈被驱逐到黑水岛的那天起，海神戟就被扔在了这黑水洞的水潭底下。黑水洞中有两百零三的水潭，看上去毫无差别，但只有他知道，这每一个水潭都连接着不同的海域。至于海神戟被先祖放在了哪一片海域，他也不清楚。自从知道了这个传说后，便试着找寻，且不说海水深不可测，其中海兽密布，凶险万分，水性再好，也不定能回来。到现在，他只摸了其中的二十个水潭。

  倘若这俩人是同伙，上岛不过一日。

  牧野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李钺为何能拿到这黑神戟。除非他不是人。

  这时，黑水洞中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连那些黑水也翻滚着直冒气泡。四人难以站立，起初以为逃出黑水东就无事了，谁知出洞一瞧，整座岛都在晃动，且呈天崩地裂之势。四人正欲踏出一步，地上的土地竟向下塌陷。

  覆雪李钺对视一眼，饶有默契的朝黑水洞中跑去。

  牧野和小栀子也对视了一眼，便知道他们的意图，连忙跟上去。谁知进到洞中，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跟我来。”小栀子拉着牧野跳进了东南处第五个水潭中。

  原来这鲛衣竟如此神奇。

  在水下竟然可以呼吸。

  早在覆雪与小栀子推攘鲛衣，覆雪便动用了魂铃，将鲛衣偷了过来。早先同牧野比试时，一直套在里衣中，毕竟她是一个水性不太好的人。起初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真的用上了。

  李钺的水性极好，身后背着海神戟，即使她现在穿了鲛衣，用尽全力，也只能跟在李钺身后。李钺时不时回头看看她，见她一切正常便掉转头继续往前游。这个李钺竟还会闭气之术，方才覆雪还在想待他气息消耗殆尽，自己补氧给他，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

  这海水蔚蓝，海底长满了珊瑚，鹿角形的、扇形的、树木花朵形的，白的、深玫瑰红的、蓝绿相间，异常美丽。颜色斑斓的，还有那穿梭其中的小鱼。刚认识李钺时，覆雪从不曾想过，她和李钺二人，会在这在东海的海底中一起畅游。男子又回头看了看她，依然是那么好看的面容，跟初见她时，并无两样，但是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个时辰后。

  东海神洲上，一个风景秀丽的湖泊旁的幽幽绿地上，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气虚喘喘累得脸色，另一个却是大动筋骨痛快不已的模样。

  “雪儿，你的体力太差了，等回了京城，爷帮你拉练拉练。”

  “既然公子的体力如此好，不如绕岛三周，方显神威。”

  “雪儿真是时刻都不肯输给旁人，连斗嘴也是。”李钺想了想，继续说道“可是我不是旁人，你可以输给我的。”

  覆雪听罢，直接闭上眼睛。

  “你若不想听，捂住耳朵就好，闭眼作甚，爷有那么难看吗”李钺凑到覆雪面前，继续不依不饶地“折磨”着她。

  “是，爷。遵命，爷。”覆雪捂住耳朵，倒向一侧。哪怕是捂住耳朵，依然听到了李钺放肆大笑的声音。

  这时湖中有动静传来。

  气泡翻滚，覆雪坐起身，“爷，你看，湖中有大鱼。”

  “嗯。”李钺拿起海神戟，“今晚就吃鱼吧，爷烤的鱼可好吃了，今晚给雪儿尝尝鲜。”

  “那雪儿先行谢过了。”覆雪也跟李钺皮了起来。

  湖中冒出了两个人头，赫然是小栀子和牧野。

  “可惜，可惜。”覆雪摇了摇头。“今晚的烤鱼算是吃不到了，这鱼实在太老了。”

  “是老了些。”李钺点头附和。

  小栀子和牧野已向他们走来。

  照面还没打，被两人拉走了。

  “这里是鲛姬的圣湖之一碧溪，每隔一炷香就有侍卫巡逻，此处不宜久留。”

  “大家随我来。”小栀子在前头带路，对这里的一花一木，没人比她更熟悉了，因为，她就是出生在这湖泊中。

  四人安置在一个岩洞中，这岩洞洞口被如瀑的藤蔓遮盖，藤蔓上爬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蜜蜂的嗡嗡声和小鸟的啁啾声时不时透过茂密的植株传来。

  洞穴里摆放着小小的桌椅木床，一个木制的小弹弓掉在地上，覆雪将它捡起，“这是你儿时的住所吗”

  小栀子摇了摇头，“这里是我的秘密，没有人知道，你们可以安心呆在这里修养，我去打探消息。”

  牧野拉住了小栀子的手腕，“栀栀”

  “相公，我既然选择回到这里，那么就不会再逃避。”小栀子拍了拍牧野的手，安慰道，“更何况，还有你在。”

  说罢便离开了岩洞。

  “听闻黑水盗被鲛姬一族下了禁制，不可踏足东海神洲，如今看来，不过是传说罢了。”覆雪对牧野说道。

  牧野看了一眼李钺搁在一旁的海神戟，“那还得多谢你们，为我剔除了这禁锢千年的禁制。”

  三人便不再说话，各自坐下调养生息。

  一个时辰后，小栀子回来了。

  “那中原来的士兵已经攻占了我东海所有的群岛，正在冲破神洲的结界，我姐”小栀子顿了一下，“阿月姬正带领着东海神洲的子民在顽固抵抗，但他们说，恐怕不到三日，这结界就会打破了”

  “另外，鲛姬一族的长老们，还是要如期举行，海神祭。”

  海神祭，听起来像是祭祀一类的活动。

  可如今，人家都要打到你家门口了，马上就要国破家亡了，还要举行海神祭

  “海神祭是什么”覆雪问道。

  小栀子拿起那个搁在圆桌的小弹弓，搁在手中把玩。

  她不回答，无人逼她。

  过了好久，覆雪听到她说

  “就是活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