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只除了，那日在电台被程宇棠羞辱的事儿，被他默默的压在心底，权当没有发生。</p>
“做得好！”许轩哲听到这儿，放下工作，喃喃自语道，“我在想，让姓程的女人留在C市是否合适。否则，谁能担保她以后还会不会发疯，再度袭击苏琅？”</p>
“可她这次受了这么大的教训，应该不敢，也不会了吧！”周助理抛开顾虑宽慰道。</p>
“谁知道呢？”许轩哲凝神沉思了片刻，低头继续批复着各家公司送来的晨报。因为苏琅，他不但没有去参加冷餐会，还耽误了不少的工作。</p>
周助理连忙识趣的站起来，欠身说道，“既然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p>
“嗯。”许轩哲轻喏一声，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稍微有点皱的图纸，冲着他没精打采的背影，叫了声，“等等！”</p>
周助理不明就里的回过头。</p>
许轩哲把图纸放在桌上，让对方清楚的看到，这是一张用油画棒和水彩笔勾绘的儿童画。</p>
可与其说这是一幅儿童画，不如说是一张天马行空的涂鸦。</p>
图画上有只古怪的斑马，圆滚滚的身体，洒脱不羁的鬃毛，以及着力不足，略微扭曲的黑白斑纹，谈不上维妙维肖，栩栩如生，却有一种自成一派的独特风格。</p>
不过，这只斑马没有尾巴，身体两边连接着两只相似的头颅，一只似在仰天长笑，一只似在俯首低吟。</p>
“这是……”周助理越发糊涂了。</p>
“你看得懂吗？”许轩哲略带期许的问。</p>
周助理一语不发的摇了摇头。</p>
“我想也是。”许轩哲挫败的吁了口气。</p>
“怎么……”周助理侧着头，小心谨慎的试探道，“许先生，难道这是……你儿子……许家小少爷画的？”</p>
许轩哲似有若无的哼了声。</p>
“画得真是挺好的。”周助理马上笑吟吟的说。</p>
许轩哲冷觑他一眼。</p>
周助理顿时敛声屏息，不敢再咧着嘴巴的傻笑。他知道，他这位老板最讨厌溜须拍马之人。</p>
仅管，许轩哲沉默寡言，从不在人前提及孩子，但周助理还是从他交待的一些琐事上，很容易猜到，这位老板在C市的某处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子。</p>
当然，身为一名俯首帖耳，言听计从的下属，周助理就算再好奇，也不会多嘴多舌的凑上前打听什么。</p>
不过，此时看着老板心事重重，愁眉深锁，周助理忍不住倾前身子问道：“许先生，怎么了？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吗？”</p>
许轩哲的表情显得有点乏力。他怎能告诉对方，自从王妈走后，他的孩子变得更沉默，更孤僻，更不爱与人交流。只是……时常一个人坐在地板上，默默的埋头作画。</p>
一幅又一幅，不胜其烦，专心致志……</p>
所以，许轩哲想，这画里大概凝聚着一个四岁男孩，所有的想法和愿望。</p>
可他看不懂，当然，也就更不能指望别人能看得懂。</p>
“嗯……”周助理沉寂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多了句嘴，“许先生，也许……也许我不该问。可……可既然你中意苏小姐，那……那请家教，以及孩子这事……苏小姐她知道吗？”</p>
许轩哲马上收起心思，目光锐利的看着他。这目光的威力，一点也不亚于一场刀光剑雨。</p>
周助理顿时追悔莫及的咽了口唾沫。</p>
他连忙拍了拍胸脯表忠心，“许先生，你放心，我绝对绝对没有在苏小姐面前，透露过一个字！苏小姐也绝对绝对不知道这两件事！”</p>
许轩哲又是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喏。</p>
他现在倒不怕苏琅会知道。他只是踌躇，该找一个什么样合理的，让苏琅能顺其自然，心平气和接受的借口，把孩子的身世大白于天下。</p>
突然，他蹙起眉头，把眼前的周助理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一番。</p>
这位一向注重仪容仪表的下属，今天明显特别的奇怪。</p>
他一脸的倦容，配上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再加上，夹在上衣袋口的一片已经蔫干的蓝色花瓣……他这是几天没换过衣服了？</p>
许轩哲若有所悟，略带调侃的问，“你怎么这付邋遢样？这是抱着鲜花，向谁求婚失败了？”</p>
呃？周助理没料到，他会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俊朗的脸上旋即露出一个苦笑，“我……我哪有什么机会求婚呀！许小姐连一顿饭都没赏脸和我吃过？”</p>
“沛煜？”许轩哲没想到，这位木讷憨厚的下属，居然对沛煜有意思。</p>
不过，温婉恬静，善解人意的沛煜，的确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但凡稍有点脑子的男人，都能忽略她平凡的外表，正视她身上的优点。</p>
“许先生，我知道我配不上许小姐，”做为一名失意者，周助理直言不讳的承认，“我也知道，许小姐只是顾及我的面子，不好意思当面拒绝我罢了。那天程先生已经让我认清了这一点。”</p>
“程宇棠？他和这事儿又有什么关系？”许轩哲不快的问道。这个姓程的，怎么上哪儿都能见他插上一脚啊！</p>
周助理把昨天在电台的那一幕，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其实，许小姐和程医生站在一起，还蛮般配的。而且，一旦程医生选择和许小姐在一起，就不会成为你和苏小姐之间的拦路虎了。”</p>
“哼，不可能的！”许轩哲从鼻子里滚出一声冷哼。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这个妹妹，“沛煜绝不可能看上姓程的。”</p>
“为什么？”周助理的脸上除了不解，又重新燃起了希望。</p>
许轩哲目光深邃，敛声屏息的看着他，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真相。</p>
周助理也识趣的垂手而立，不敢追问。</p>
这时，许轩哲搁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暂时放下沛煜的事，顺手接起电话，“喂。”</p>
漫不经心的一声，换来的只有他自己的回音。</p>
电话那头，静得窒息，静得可怕，静得让人好像置身于最深的海洋和密林里。</p>
许轩哲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匪夷所思的看了眼，不明白这电话是信号出现问题，还是对方已经挂了，怎么连基本的盲音都没出现。</p>
“喂，谁呀！”他保持耐性的追问了一句。</p>
电话那端，还是寂寂无声。</p>
就在他困惑不解，准备挂断时，手机里陡然传来“咔嚓”一声——这分明是对方，先他一步挂断了电话。</p>
这是怎么回事？</p>
许轩哲再度怔怔的看着手机……突然想起苏琅曾说过，在生病期间，因为接到他没有声音的电话，而被吓得胆战心惊的事儿。</p>
他不由茅塞顿开，戏谑的一勾唇角：这电话，是苏琅打来的。是苏琅故意打来和他恶作剧的吧！</p>
可……</p>
许轩哲目不转睛的看着陌生的来电号码，心里一凛，嘴角的笑容又瞬间凝滞。</p>
苏琅真的会借别人的电话，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吗？要知道，她是那么的憎恶和老魔鬼有关的一切。</p>
为了找到答案，许轩哲干脆按了下这个号码，毫不犹豫的回拨了过去，果然，良久都无人接听。</p>
于是，他又径直拨通了苏琅的号码。</p>
“嘟——嘟——！”电话响了好一阵，才有人慢腾腾的接起来。但电话里传来的却不是苏琅的声音。</p>
“你好，我是苏小姐的护工，请问哪位找她？”</p>
许轩哲在自报家门后，迫不及待的问，“苏琅呢？她怎么不来接电话？”</p>
护工赶紧申明：“苏小姐正在洗澡，是她叫我帮她接电话的。”</p>
“她进去多久了？”许轩哲追问。</p>
“十来分钟吧！”护工如实答道。</p>
这么说，刚才那个古怪的电话，不是她打来的？许轩哲心里不禁即失落，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p>
这时，只听一个云雀般的女声，从电话里面稍远的地方传来，“大婶，是谁打来的电话？”</p>
“是许先生。”</p>
“他找我什么事？”</p>
“你告诉她没事，我就是问问。”能听到苏琅的声音，许轩哲悬在半空的一颗心，早就放下了一半。</p>
“许先生，等苏小姐出来，要让她给你回个电话吗？”护工殷切的问。</p>
“不用了，你就让她安心的……慢慢泡着吧！”许轩哲慢条斯理的说着，肾上腺好像配合着某些粉红色香艳的画面，显得特别的亢奋。让他觉得，那天只是从苏琅身上猎得一个小小的吻，似乎有点不太划算。</p>
正好，苏琅的声音，又从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那姓许的有说，他今天要来吗？”</p>
赶情，这女人不但泡着澡的时候想着他，而且，还眼巴巴的盼着他去呢！许轩哲心里，顿时像有一群扭着腰肢的夏威夷女朗，欢快的跳起了草裙舞。</p>
因为工作，因为应酬，因为要陪孩子，他确实有好几天都没去医院了。</p>
所以，这会儿，他不慌不忙的翻了翻手上的文件，计算了一下时间，对着电话里的护工又说，“你告诉苏琅，大概十二点半，我会来医院陪她吃午饭。”</p>
“嗯。”护工一边应着，一边顺嘴就把消息转给了苏琅。</p>
“还有，你们要特别小心她头上的伤！”许轩哲最后悉心交待了一句，挂断电话。</p>
“怎么样？苏小姐没事吗？”周助理倾前身子，担心的问。</p>
许轩哲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恐怕是多心了。刚才……那个没有声音的来电，也许只是一个搭错线，或是有故障的电话。</p>
他放宽心，回过神来，看到周助理还伫在大班台前，等着自己的答案……</p>
许轩哲明白，其实对方内心更期待，更想知道的，是关于沛煜为什么不会选择程宇棠。</p>
他神情凝重，言简意赅地说，“三年前，沛煜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就在他们求学回国后不久，沛煜带着他来许家见长辈。等吃完晚饭，她送对方回家的路上，不幸发生了一场车祸，现场很惨烈……”</p>
说到这儿，许轩哲不由顿了顿，“她的男友当场死亡。至于沛煜，最后经过了几天几夜的抢救，才捡回了一条命。所以……”</p>
“所以，许小姐才每次乘车时，都会显得特别的紧张，特别的惶恐，而且还从来不愿坐副驾驶座？”周助理不由恍然大悟的叫起来，“难道，当初车祸时，她就坐在副驾驶座上，这给她的心里留下了阴影？”</p>
许轩哲三缄其口，不置可否。</p>
他莫名的想起了苏琅，想起四年来，刻意和所有异性保持距离的苏琅。</p>
她和沛煜在某些地方，十分的相似，比如同样不受家人的重视，再比如，有着一样伤痕累累的过去。</p>
可见，每一张倔强的面孔后，总是隐藏着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p>
周助理沉思了片刻，设身处地的开口又说，“我看，就算许小姐对她男友念念不忘，三年的时间于她来说，也够漫长了。她总得开始一段新恋情吧！这程医生的出现，说不定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白。”</p>
“可沛煜曾发过誓，这辈子绝不会嫁。”许轩哲终于为她揭开谜底。</p>
周助理倏然一惊，没料到许沛煜对前男友的感情，居然如此刻骨铭心。</p>
“要说沛煜的前男友，也是个贫寒刻苦的留学生。所以……”许轩哲语重心长地说，“别给我丢脸，尤其是别输给那个姓程的。”</p>
想到程宇棠混水摸鱼，在美国霸占了苏琅四年。许轩哲就打心眼里，希望自己这位得力的下属，能把程宇棠打得落花流水，抱得美人归。</p>
“嗯。谢……谢谢许先生。”周助理一点没想到，能得到老板的鼎力支持。他似乎又燃起斗志，发自肺腑的朝许轩哲连鞠了好几个躬。</p>
“至于这幅画……”许轩哲说着，指了指儿子的那幅拙作，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叮嘱道，“你拿去找人帮我裱个框。记住，要用最好的材料。”</p>
“是。”周助理精神抖擞的应道。</p>
许轩哲目送着他走出办公室，再次低下头准备应付工作时，脑子里已经被各式各样，拥有各种娇柔妩媚的表情，和身着各式睡衣晃来晃去的苏琅占领。</p>
这些苏琅们，挥舞着小皮鞭，易如反掌的驱散了那匹古怪的双头斑马，尔后，对着他跳起了一种能让人心神恍惚，醉生梦死的舞蹈……</p>
直到一道尖锐的铃声，击碎了这些妙不可言的画面。</p>
许轩哲回过神，按下桌上的对讲机。</p>
杨秘书悦耳的声音，立刻在他宽绰的办公室里响起，“许先生，有位自称电视台副台长的女人找你。她说，你最近曾派周助理和她接洽过。”</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