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辆白色的面包车，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风驰电掣般的撞上杨秘书，又眼睁睁的看着她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在空中接连打了几个转，最后，以一个诡异扭曲的姿势，重重的摔在地上……</p>
鲜血，很快像一幅恐怖的抽象画，染红了路面。</p>
“许先生，你没事吧！”几个保安健步如飞的从大厦内奔出来。</p>
许轩哲的大脑一片混乱，只是身体做出了最本能，也最正确的反应，他推开围上来的保安，一边迅速拨通120，一边朝“罪魁祸首”奔去。</p>
这辆从他背后冲过来的面包车……还有这位几近疯狂失控的司机，分明是冲着他来的！</p>
对方的目标是他！</p>
对方想对付的人是他！</p>
对方想撞死的人，也是他！</p>
此时，面目全非的面包车，见他追过来，掉转车头，就想逃走。高速运转的车轮在路面上，一边打滑，一边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p>
但……</p>
许轩哲看到了！</p>
这一次，他透过略微反光的挡风玻璃，看到驾驶座上的司机，是个……女人！</p>
那应该是个女人。</p>
正如周助理在电话里描述的那样，帽子，墨镜，围巾……在这个初夏时节，她愣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p>
程阅馨！</p>
程阅馨！</p>
一定又是程阅馨！</p>
这女人前一分钟，就呆在楼下，就一直躲在车子里，给他打得电话吧！</p>
这女人难道疯了吗？</p>
这和威胁和恫吓的性质完全不同，这可是赤裸裸的谋杀呀！</p>
许轩哲脑子里拼命翻滚着程阅馨的名字，有种想把她拖下车子，千刀万剐的欲望。</p>
但是，他没有机会追上，那面包车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肇事现场……</p>
几乎同时，远在医院的苏琅，刚走出浴室，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p>
是她受凉要感冒了？还是苏家，或是许轩哲出了什么事？</p>
这个时候的苏琅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她已经把许轩哲摆到了一个和父母同样令人挂念的高度。</p>
自父亲那天从医院离开后，苏琅便一直没有家里的半点消息。</p>
虽说，在美国独居时，她和父母偶尔也会长时间的缺乏联系，但今时不同往日，父母年纪都大了，又接连不断遭遇到如此大的打击。</p>
苏家现在只剩下她一个女儿，除了硬着头皮，一个人杠起照顾父母的责任，苏琅别无选择。</p>
可……</p>
一想到母亲的狠心，父亲的偏固，苏琅便寒心的放下准备打给他们的电话。</p>
等她按照医生的要求，做完早间的常规检查，左眼皮子还是像抽疯似的，不停的跳。</p>
跳得她心慌，跳得她惶恐，跳得她内心几经挣扎，最终还是举起手机，鼓起勇气按下了父亲的手机号码。</p>
“喂——，谁呀！”</p>
刚要开口说话的苏琅，一听电话里传来一个有气没力，拖腔拿调的女声，马上把问候，又咽进了肚子里。</p>
是母亲。</p>
苏琅一时间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怕不管说什么都会刺激到她。</p>
“喂，到底是谁？”苏母在电话另一头，又叫一声。</p>
苏琅咽了口唾沫，正要开口。</p>
母亲突然压低音量，显得着实有几分神秘和兴奋的说，“茜茜，是你吗，茜茜？妈知道是你，上一次，也是你打来的电话吧！你尽管放心，现在家里没人，你就大着胆子和妈说几句话吧！”</p>
苏琅不由悲哀的甩了下头。</p>
许轩哲说得对，母亲的确需要医生，需要尽早得到治疗，否则，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情况只怕会越来越糟。</p>
这时，电话里传来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p>
紧接着，是苏父好奇的问：“你在和谁打电话呢？警察都已经被我送走了，你还不赶紧收拾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p>
警察？什么警察？苏琅吃了一惊。</p>
她这才明白，父亲刚才大概是送警察下楼，所以才没有接自己的电话。她忍不住追问道，“出什么事了吗？爸，家里为什么会有警察？”</p>
“苏琅？”母亲听出她的声音，不喜反怒，“怎么是你？你怎么半天都不说话，你刚才给我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呢？”</p>
“当然是我，为什么不可以是我。”苏琅这时也顾不上刺激不刺激了，把心里话一骨脑的倒出来，“妈，我说你能不能清醒点。姐姐早就已经不在了，她怎么可能再打电话回来。”</p>
“你懂什么？什么叫你姐姐不在了，我说她在她就在，她给我打过电话，还不止一次。虽然像你一样的总是一声不吭，但我知道是她，就是她！”苏母蛮不讲理的反驳道，“你看看，自从你到这个家里来之后，闹出了多少事儿？把你姐骗上窗台，差点没摔死她。又怂恿她带你一起去湖边玩，自己遭人绑架，却把她吓了个半死……”</p>
她被人绑架过吗？苏琅一头雾水，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p>
“够了！”一旁的苏爸爸忍无可忍，把手机从妻子手上强行夺过来，尔后，贴在耳边冲电话里的女儿安慰道，“琅琅，你别信你妈的话，也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最近真是越来越疯了。”</p>
事实上，苏琅也没把母亲的疯话当回事！</p>
“爸，我看，要不带妈去瞧瞧医生吧！这样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苏琅忧心忡忡，坐在靠近阳台的安乐椅上，望着被和风撩起的窗纱说道。</p>
父亲叹了口气，没有说话。</p>
苏琅以为他在为治疗费捉襟见肘，于是又说，“爸，如果您是担心钱，我这里有……”</p>
“你哪里还有什么钱呀！当年，你从有钱老头那儿骗来的钱，不是被你爸帮你买了房子家具，就是置了铺面，就等着你回来坐享其成，当收租婆……”苏母乍乍呼呼的插嘴说道。</p>
看起来，她并没有走远，大概就站在丈夫身后，偷听他们父女俩的对话。</p>
苏父顿时火冒三丈的跳起来，嘴里一边念着“走开，走开”，一边把妻子撵去了另一个房间。</p>
苏琅当然了解父亲的脾气。也知道他从来一是一，二是二，绝不会动用属于自己的一分一毫。</p>
但她万万也没想到，父亲深谋远虑，居然为她做了这么多的打算。</p>
那天在医院，因为许轩哲，而和父亲产生的不快与隔阂，顿时在苏琅心里烟消云散。</p>
苏父附和着妻子的意思，佯装不快的说，“琅琅，休说你的钱，这几年都被我拿来投资房产了，就是你有钱，我和你妈也不会要的。你可别告诉我，那个姓许的又厚着脸皮，丢来了几张支票，我可不会花那个混蛋的一毛钱。”</p>
“爸，不是的。”苏琅百感交集的叫了声，“您不知道，我在美国这几年，每每隔上几个月，信用卡的账户里，就会多一笔国内的汇款。开始我还很奇怪，后来我猜，应该是……是那个男人派手下汇来的吧！”</p>
苏琅现在想想，觉得老魔鬼虽然有诸多的不好。但他出手阔绰的程度，绝对是世间少见。</p>
只是这些钱，在苏琅眼里，更像是一种接济和赏赐。</p>
所以，她至今一分未动，还暗自下定决心，在未来的某一天找到老魔鬼，并抬头挺胸的站在他面前时，一定要当面将这些钱，砸回到对方的脸上。</p>
“即是给你的，那就更不用了。”苏爸爸干脆利落的一口回绝道，“再说，你妈也就是想你姐姐，不能接受事实罢了。等再过一段时间，她自然就会恢复正常的。”</p>
“可……”苏琅还想力劝，只听母亲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自言自语似的嘟哝道，“这个死老头子，明明都受了伤，推人还能使这么大的力气……”</p>
苏琅一听，心里顿时一悬：“爸，您受伤了？伤到哪儿了，严重吗？”</p>
“没事儿，严重我还能在这里和你说话吗？一点小伤，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而已。”苏父不以为然的一笑。</p>
可苏琅心里很清楚，父亲这么轻描淡写，完全是怕自己为他担心。</p>
“那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迫不及待的问道。</p>
“也不是什么大事！”苏父一言难尽的先叹了口气，然后，把女儿住院这几天，家中发生的事儿，一点一滴的道来：“昨天半夜……也不是。应该是前天傍晚了，我和你妈吃完晚饭，出去串了下门子。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的门锁被人撬了。”</p>
“是小偷吗？那丢了什么东西？”苏琅焦急的又问。</p>
“能丢什么呀！”苏爸爸自嘲的一笑，“咱家里，本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p>
那……苏琅狐疑的拧起眉头，前天傍晚发生的事儿，怎么会今天才报警呢？</p>
苏爸爸很快为她答疑释惑道，“因为没丢东西，我和你妈也懒得报警。找人换掉门锁后，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谁知……”</p>
苏琅的心，又被无端端的吊到了嗓子眼。</p>
苏父绘声绘色的接着说：“今天凌晨，天还黑抹抹，我和你妈睡得正香时。只听你和你姐姐原来的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簌簌的声音。你妈当时就大叫起来，我连衣服都忙不上穿，翻身下床便冲进了你们的房间。”</p>
“难道，家里又进了小偷？”苏琅觉得这件事儿，开始让人有点匪夷所思了。</p>
“对，”苏父没有否认，义愤填膺的继续说道，“我一冲进去，马上就和对方扭打在一起。谁知，这窃贼的身手还挺敏捷，我压根不是他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他摁倒在地上。如果不是你妈壮起胆子，打开了房间里的灯，让我及时看到对方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又及时挺身，奋力的躲了一下，这一刀下去，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啊！”</p>
这么穷凶极恶的家伙，哪里是窃贼，分明是强盗嘛！苏琅在电话这头，听得不由胆战心惊。</p>
“那后来呢？”她含着舌头，紧张的又问。</p>
“后来，你妈操起一把椅子要砸他，被他跳起来躲开了。可这也让他不得不放开我。”苏爸爸现在说起这件事儿，明显还有几分心有余悸，“那小偷夺路而逃时，你妈也被他一把推倒在地，扭了下脚。要说最可惜的，还是让他给跑了。”</p>
没损失，没受到危及性命的重伤，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呀！苏琅思忖了片刻，问：“那你们一定见到他长得什么样子了吧！”</p>
“是啊！”苏爸爸稍加回忆，说，“我看到是个高大魁梧，五官特别周正的男人。那身手像是练过武的，而且好手好脚，一身力气的，不像是个好吃懒做之辈呀！总之，警察叫我改天抽空去警局，做个嫌犯拼图。我当时还和警察开玩笑说，我女儿是艺术院校的高材生，要是你在，马上就能把嫌犯的模样画下来了。”</p>
“那我现在就回家来看看吧！”苏琅听了这么多惊心动魂的事儿，哪里还坐得住。她一边说着，一边火烧眉毛似的跳起来。</p>
“哎呀，不用了。”苏父连忙摆手，在电话那头极力劝阻道，“嫌犯长啥样，我都印在脑海里了。又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再说，虽然你的房间被弄得乱七八糟，可你的东西，我大多搬到新房子里去了。所以，应该没什么损失。你就呆在医院里安心养病吧！”</p>
“可……”苏琅还想据理力争。</p>
“不过，说来也奇怪。”苏爸爸又自言自语的嘟哝道，“谁都知道咱家这片廉租房里，住得都是没钱没势的穷人，所以，搬到这里二十来年，就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家里遭过贼。怎么短短两天，会接二连三的有贼跑进咱家里来……”</p>
“这……”苏琅踌躇了片刻，嗫嚅道，“也许是因为前段时间，报纸上有好些关于姐姐和许轩哲的报道……”</p>
“那也应该是前段时间的事了。现在时过境迁，事情早平息了。”苏爸爸再度提出质疑。</p>
苏琅也觉得父亲说得有理。</p>
“唉，算了。”苏爸爸叹了口气，显然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件事儿。</p>
于是，苏琅抓住这个机会，情之意切地提出来，“爸，既然你要我搬去新房子里，你和妈也一块搬过来吧！这样，以后你们就不会再遇上这种麻烦事了。”</p>
苏爸爸依旧保持沉默，不予置否。</p>
“爸，你是不是还在为许轩哲的事儿，怪我！”想到自己和许轩哲在电梯里的那个热吻，苏琅的内心越发愧疚。</p>
苏父在电话里沉默了良久，才唉声叹气的又说，“琅琅，你说的……关于你姐姐的那些照片，我都已经看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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