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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活着吧,来帮我向陆家报仇。”
报仇这两个字陆远思说得牙疼,盏茗的手无声地握紧了,脑袋却低了下去,这种情况看得陆远思头疼,干脆说道:“我已经与陆家撕破脸面,还需要你来帮我,只我一人如何数得清陆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丛啸一听这个话头不对,接下来肯定是什么家长里短的宅斗故事,这个是他最不感兴趣的,把药方和金疮药一丢就走了,心里还在念叨着陆远思刚才看自己时那个充满了封建糟粕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不是穿来的?
他一边念叨着,旋即又觉得管它呢,还不如和傅承禹分享一下陆远思的渣女发言比较有趣……
只剩下陆远思和盏茗的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陆远思也没有说话,她把金疮药递给盏茗,却没有再亲自给她上药,显然是要看盏茗自己如何选择。
也不知过了多久,盏茗终于动了,她接过陆远思手上的药,有些颤抖地打开了,陆远思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早该如此,你好好休养,我过两天来找你。”
按照陆远思的设想,账本这种东西本就十分隐秘,齐盛一时半会应该找不到,她得想个法子拖延陆家一段时间,可还不等她转身,盏茗就死死地拉住了她:“姑娘,夫人的嫁妆……一定要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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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盏茗那里离开后,丛啸直接来到了傅承禹的书房,他在瑨王府里从来就没有讲过规矩,人都还没进来就开始喊:“承禹,我跟你说啊,快快别闷在屋子里了,跟你分享一件事儿……”
“丛先生,”齐昧正没什么正形地靠在栏杆上,看见丛啸来了显然很高兴,和他一起大呼小叫起来:“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王妃那边怎么样了?”
“有我在能出什么事?快你家殿下呢?”
齐昧跟着他一起往里走:“不知道和我哥在说什么,我给你通秉一声。”
说着便要去敲门,可还不等他的手落到房门上,傅承禹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这么大的动静还用得着通秉?进来吧。”
齐昧嘿嘿笑了一声,把丛啸请了进去,自己则是尽职地守在外面。
傅承禹的书房里常年弥漫着药香,丛啸进来的时候,他坐在铺着厚皮毛的软塌上,一旁的矮几上放着空了的药碗,齐盛脸色阴沉地站在一旁。
“怎么了这是?瞧瞧这苦大仇深的小模样,啧啧……”丛啸随手拖了一把椅子坐到软塌旁边,一遍给傅承禹把脉一边问:“是谁招惹到我们齐大公子了?”
和丛啸相识多年,齐盛就没见他嘴里吐出过象牙,因此并未理会,倒是傅承禹笑了一下说:“一两只小苍蝇罢了,不必在意。”
丛啸一听这话音就知道是瑨王爷那一地鸡毛的糟心事,也就不再多问,收了手说:“行了脉象还不错,下个月给你换药。”
“你方才说要告诉我什么事?”傅承禹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身体,随意把手收回了被子里。
说起这个,丛啸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一拍大腿说:“承禹啊,你的这个王妃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傅承禹:“……”
说着丛啸便有模有样地把方才陆远思的那一番言论全部说了出来,期间甚至一人分饰角地模仿了一下,看得齐盛眉头死死地皱着眉头,尤其是在听见陆远思说什么“多睡几个”之类的话时常年冰封的表情都快破了,傅承禹也忍不住笑起来,一不小心岔了气,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所以啊,我觉得陆远思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呃……这么说你可能不明白……”
“咳咳咳……我知道。”傅承禹好容易才止住了笑,还以为丛啸的意思是陆远思被人李代桃僵了。
反倒是丛啸没有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边的眉毛高高地吊起来,诡异地看着他说:“你知道?”
傅承禹点了点头,丛啸的眼神就更奇怪了些——这些个古人的接受能力这么强的吗?
不过他也就奇怪了一会儿,很快就不在意了,本来他过来就是为了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我跟你说,按照这个套路,陆远思要么是来帮你的、要么是来克你的,你小心点儿啊。”
说着丛啸的余光瞥见了齐盛,不由得皱起眉头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齐盛把目光从丛啸身上移开,恢复了平日的冰冷,丛啸却不罢休:“你要是实在有什么意见就提出来,这么憋着不难受么?再说了刚才那话又不是我说的,你不是天天盯着陆远思吗,她身上这点东西你都没发现?你……”
“好了,别闹了……”傅承禹笑着打断了丛啸单方面的掐架,对齐盛说:“你遇到陆远乔,然后呢?”
第19章 克制 “哦豁,没看出来啊……”丛啸来……
“哦豁,没看出来啊……”丛啸来了精神,看向齐盛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衣冠禽兽四个字,可齐盛根本懒得理会他,平平板板地说:“从陆远乔和她丫鬟口中得知,燕王向陆远思许诺的王妃之位的只是噱头,不光如此,今日殿下所在的位置也是陆远乔有意泄露的。”
今日齐盛找到账本后,原本打算就此离开,谁知却迎面碰上了陆远乔,以齐盛的功夫自然不可能让陆远乔发现他,因此这个插曲原本并不值得齐盛特意告诉傅承禹,但关键的是陆远乔的话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齐盛在陆家正厅中见过陆远乔乍见陆应那番话时的表现的,从不敢置信到气愤伤心,哪怕齐盛觉得此事是无稽之谈也快要怜悯起她来,可转眼陆远乔来到了这里,脸上依旧带着陆家大小姐完美的笑。
陆家大小姐温婉贤淑,自然不会如同其他人一般小家子气,但即便是齐盛也能听出她看似温和的表象下藏着的高高在上,陆远乔觉得陆远思攀附燕王是痴心妄想,又觉得瑨王是德不配位,而陆远琳是鼠目寸光小人,也就只有她才会肖想瑨王这种货色……
齐盛当然没有把这些嚼舌根子的话说给傅承禹听,他自幼跟在傅承禹身边,这样的话听得太多了,也激不起太大的怒气,更不会因此觉得陆远思在陆家处境艰难——毕竟这深宅后院之中,谁还不是苦难众生呢?
既然陆远乔谁都看不上,自然不屑于亲自去找陆远思的麻烦,于是便把陆远琳当了一回枪使,齐盛原本对这些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不感兴趣,但紧接着陆远乔便说:“姑姑送信回府让我们把远思留下,却不知人家嫁入了瑨王府,根本不屑于我们这等官宦人家。”
这里面流露出来的信息可就大了,陆溪虽然是当朝皇后,可她还相当年轻,比傅承禹大不了几岁,即便是皇帝把傅承浚过继到了她的膝下,也不代表她就要和傅承浚绑在一起,以她的年纪,未来不是不可能生出小皇子的,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和傅承浚扮演“母慈子孝”
如果说傅承浚和陆远思的事是他搅黄的,那的确说得过去……
陆溪进宫时傅承禹不在京城,因此对陆溪不甚了解,但这几年也受了陆溪不少“关照”,若说他和陆远思的婚事当真有她在中间横插一脚的话,那现在站在瑨王府的这个“陆远思”又和陆溪有没有关系?
丛啸没听出来里面有问题,听出来了也不在意,他把手伸到傅承禹面前,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成功吸引了傅承禹的注意力:“醒醒嘿,让你少想一点少想一点怎么就是不听呢,少琢磨一点阴谋诡计不会死的,像你这样不听话的病人,我见一个丢一个。”
“不想了。”傅承禹相当听话,丛啸瞥了他一眼,也懒得管傅承禹是表面装一装还是怎么样,反正他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傅承禹是死是活也不关他的事。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书房门被敲响了,齐昧通秉说王妃求见,傅承禹想也没想地说:“进来吧。”
书房里一早便点了灯,烛火很亮,直到陆远思进来时傅承禹才看见外面漆黑的天色:“王妃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来看看你,”陆远思的脸色并不好,不过在看向傅承禹时依然给出了一个微笑,她一进屋就看见了丛啸和齐盛,不免有些惊讶:“你们这是……有事要商量?”
丛啸啧了一声,心想以傅承禹的尿性听到这么一句话肯定以为陆远思在试探他,一时间不明白为什么陆远思这种处处都能戳在傅承禹敏.感点上的人还能活这么久,总不能是因为傅承禹这两年装小绵羊装多了改吃素了。
可傅承禹什么都没说,他单手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指了指软塌旁的椅子说:“没有,王妃坐。”
陆远思便坐下来,又看了一眼丛啸,明明什么都没说,但丛啸莫名地觉得自己被嫌弃了,顿时有些不爽,好在齐盛十分有眼力见,得了傅承禹的眼神示意后便直接抓住丛啸的胳膊把他往外带:“先生,我带你去取诊金。”
丛啸原本还想反抗,但不知道齐盛用了什么邪劲,他愣是挣扎不了,于是只能狠狠地瞪了傅承禹一眼,老老实实地走了。
见闲杂人等已经消失,陆远思才说:“多谢殿下为盏茗请了大夫。”
“王妃不必客气,你那丫鬟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大碍了,”陆远思垂下眼皮,目光放空了一瞬间,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她笑着问:“这些天你一直都歇在书房,虽说这里阳光温度都合适,但毕竟不如屋子里舒服,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有了今日这一遭,陆远思可不敢把傅承禹一人放在这里,生怕他什么时候就生出一种被自己忽视的错觉来,他这样娇弱,若是再没了自己,可怎么办才好。
“娇弱”的瑨王殿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呛到了似的咳嗽起来,吓得陆远思赶紧去给他顺气:“你没事吧?书房这种地方怎么能常住,不管咱们之间是怎么样的,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赶紧回来吧,明日我陪你一起用膳。”
瑨王殿下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豪放的女子,但落在他脊背上的手掌温暖柔软,那点微薄的温度好像能透过几层布料传到肌肤上似的,让傅承禹忍不住看了陆远思一眼,却只在她脸上看到满满的忧心。
她是在担心我?
傅承禹有些讽刺地想着,有什么陌生的东西从心底里冒出来,又很快被冰雪压住了,他撑起陆远思想要的坦诚说:“我回屋去睡,你呢?”
傅承禹当然不可能任由一个来历不明还身负武功的人酣睡在卧榻之侧,因此这句话问得相当不客气,陆远思却理解错了意思,很是正直地说:“我自然是睡在客房。”
开玩笑,陆远思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她可不敢保证每天怀里抱着一个美人不会动什么歪心思,真伤着了傅承禹,她还要心疼呢!
为着这一点,陆远思也不会和傅承禹同房。
大概是陆远思说得太过理所当然,让傅承禹一时摸不清她想做什么,一时便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陆远思才清了清嗓子说:“那什么……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住。”
所以才不碰你……
第20章 钱庄 后面半句陆远思没说出来,因……
后面半句陆远思没说出来,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了方才那样的话说出来该有多轻浮,即便他们已经结为夫妻,但傅承禹还是会害羞的,结果自己又说不和他同房,他怕是要伤心了。
这么一想陆远思愈发觉得自己莽撞了,心中十分懊恼,傅承禹完全没有理解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干脆转移了话题:“陆家的账本拿到了。”
“嗯……”陆远思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说:“这么快?!”
傅承禹像是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咳咳咳……齐盛办事向来很得力,只是王妃天赋异禀,栽在了你手上罢了。”
被傅承禹这么一夸,陆远思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鼻子说:“我明日要出门,陆家算账想来也没这么快,我过两天再去吧。”
这还是陆远思第一次说要出门,根据傅承禹的观察,面前的这个陆远思,如果当真是谁硬塞过来的人,事前准备未免太不充分,连陆远思最基本的信息都没有弄明白,行事也与陆远思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因此才显得处处都是疑点,这还是她来到瑨王府后第一次主动要求出门。
傅承禹嘴角的笑意真诚了些:“王妃明日要去做什么?”
“没什么事,出去走走。”陆远思下意识地随口胡扯,不过看着傅承禹真挚的眼神又有些心软,便找补道:“我明日是有正事要出门,你身子不好不能带你,乖啊,在家休息,回来给你带礼物。”
傅承禹:“……”
“我让齐盛跟你一起去。”如今傅承禹已经学会了该如何跟陆远思说话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不管她的关心是真是假,既然她想保持这样的状态,傅承禹当然乐意奉陪并且飞快地就能找到应对之法。
果然,听到傅承禹这么说,陆远思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担心自己,要是自己推三阻四的反倒是辜负了他一番好意。
这么一来陆远思便有些犹豫,傅承禹沉默了一下,垂下眸子说:“罢了,王妃想去便去吧,也不必告诉我,咳咳……左右我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没什么作用咳咳咳……”
“欸你别……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陆远思最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只觉得心都要给他的咳嗽声纠起来了,她烦躁地一挠头,破罐子破摔似的说:“是我母亲那边的事,我就是去见见,没什么大事。”
准确来说,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母亲,从盏茗口中得知,陆远思的母亲并非出身小门小户,她本是乾元钱庄的大小姐,家里有着泼天的富贵,只可惜商人低贱,嫁入陆府后仍是处处受排挤,落了个郁郁而终的下场,只留下一个孤女带着她的遗产受人觊觎。
陆远思查过,她母亲原名叫做周玥,虽然按照士农工商来算,她嫁入陆府算是高攀,当周家是将周玥放在心尖上疼的,知道她嫁过去后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因此强烈反对过这门婚事。可周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心要嫁给陆清,甚至为了他险些和家里闹翻。
最后周家也拗不过她,勉强同意了这门婚事,想方设法地给她留后路,但周玥堵着一口气,像是要证明陆清能给自己幸福似的,愣是生生将周家给的后路斩断了,哪怕后来在陆府中步履维艰也没低过头,她就靠着这一口气撑过了这么多年,到最后也没得个善终。
盏茗说周玥对自己狠,但终究还是念着她这个女儿的,在她病逝后便将当年周家给她的信物留给了陆远思,盏茗也不知道那信物代表着什么,只是如今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盏茗直觉那很重要。
而陆远思在这样的描述中,隐约能猜到一点苗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情,无论是陆家还是傅承浚,很有可能都和这个信物有关系——只可惜陆远思自己不在乎。
傅承禹显然是知道这一段往事的,闻言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他露出一点危险的獠牙,又很快被温柔的皮相盖住——没有谁面对着乾元钱庄的金库会毫不动心,傅承禹当然也一样,只是陆远思从前痴恋傅承浚,他便懒得插手。
而如今的情形完全不同,面前有一个可以替代陆远思的人,她应该就是冲着这信物来的,她甚至假装无意地将此事告诉了自己,便是向自己投诚的意思,金钥匙就在眼前,傅承禹只是顺手就能拿到,他当然不会客气。
“乾元钱庄深不可测,我怎么放心,”说这句话的时候,傅承禹半垂着眸子,跳动的烛火恰到好处地照亮了他半边侧脸,另半边却隐没在了阴影里,像是藏起了无边落寞似的,只听他说道:“我只是想帮你。”
陆远思大概是有些色令智昏,一见傅承禹这副模样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什么不想让他担心、什么外面之事交给她就好,这一刻通通忘得一干二净,鬼使神差地同意了明日把齐盛带在身边。
陆远思第二日一大早便出了门,齐盛面无表情地跟在她后面,这让陆远思有些不习惯——毕竟她自幼家教严格,母亲不许她泡在脂粉堆里,别说是出门,即便是在家中也没有个男人伺候的,这冷不丁地身后跟了一个武艺还不错的侍卫,陆远思便觉得有些尴尬。
更何况这男人还是她的夫君派来的,总会让陆远思觉得自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咳,齐盛啊,你跟在殿下身边多久了?”
陆远思试图找个话题,好打发路上的漫长时光,只可惜齐盛惜字如金:“十九年。”
傅承禹今年也就刚刚及冠,陆远思惊讶道:“这么说你自幼便跟在他身边了,殿下的身体一直都是这样吗?可曾寻访过什么名医?”
说到这里的时候齐盛的表情才有些变化,他淡淡地说:“丛先生便是京城最好的医者。”
陆远思非常震惊:“那个跛脚大夫?!”
只要一想到丛啸那不着调的样子,齐盛也不想说他的好话,但他出门时得了傅承禹的叮嘱,无论陆远思问了什么问题都要如实回答,于是他沉默了一下说:“丛先生十五岁便随殿下一同出征,医术精湛,有许多人重金求诊,只是他不屑前往,时间久了,便愈发神秘,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样貌。”
陆远思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层,但是她很快就抓住了重点:“殿下的病是在战场上造成的?”
不知怎么的,陆远思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形象,他脸上半点病色也没有,声音清亮干净,眼角眉梢都含着明媚肆意的笑,那是一朵灿烂如朝阳的生命——可陆远思分明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这种形象与如今的傅承禹本身便相去甚远,从齐盛贫瘠的描述中根本不能想象一二。
齐盛“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陆远思的问题,但同样是浴血沙场的人,陆远思太清楚了,傅承禹身体病弱气脉虚浮,四肢活动却不见受限,显然并非战场厮杀带来的外伤,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陆远思还要再问,齐盛却道:“王妃可知乾元钱庄如今是谁当家?”
第21章 信物 陆远思挑了一下眉,把方才的问题……
陆远思挑了一下眉,把方才的问题暂且放下,抬脚走了进去。
钱庄里面空间很大,陆远思二人来得较早,钱庄里没什么人,她随意叫来了一个伙计直接道:“让你们掌柜的出来说话。”
大概是没见过哪家正经姑娘如此大大咧咧地来钱庄,陆远思通身气质不凡,绝不像是小门小户,偏偏打扮又素得过了头,那伙计忍不住偷偷看了她好几眼,见陆远思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这才热情地招呼她坐下,忙不迭地去了。
打开门做生意的人,大多数都有着笑呵呵的讨喜模样,这家的掌柜也是如此。
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在看见陆远思的时候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露出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来:“听说客人要找我,不知我有哪里可以帮到客人的?”
齐盛看着这胖子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不动声色地靠近了陆远思一些,但陆远思仿佛对危险毫无所觉,她也不多废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扔给了那掌柜,直接道:“来还个东西,把这个还给你们东家,若是无事的话,我就走了。”
陆远思的动作利索得很,要不是齐盛眼力不错,恐怕就要看不清陆远思扔过去的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一个天晟年的铜钱,如今已经不再流通了,因此看上去很有些年代感,上面甚至还沾着不知哪个时候留下来的油点污渍,与整个乾元钱庄都格格不入。
但是那掌柜的在看见这枚铜钱的时候瞳孔却骤然缩小,他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将那枚铜钱放在手心里仔细地看,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看着情形,这铜钱便是周玥留给陆远思的信物了。
可陆远思压根没给那掌柜考证这铜钱是真是假的机会,说了那么一句后转身就走,没有一丁点犹豫。齐盛一时摸不清陆远思玩儿的这又是什么招式,她究竟是当真对这信物不敢兴趣还是单纯的欲擒故纵?
见陆远思没有半点拖泥带水,齐盛纵使心中仍有疑虑却也跟了上去,毕竟他的任务只是看着陆远思的一举一动,却没有干涉的权利。
可就在二人都已经走出了乾元钱庄时,那掌柜的却拖着笨重的身体突然追了出来:“姑娘请稍等!等等先别走!”
那掌柜的看着胖,动作却十分灵活,他直接绕到了陆远思面前,挡了她的去路。
“姑娘,”那掌柜的疾驰了一路,气也不喘,恭敬地向陆远思弯下了腰,将那枚铜钱重新递了回去:“此物太过贵重,小人不能拿,还请姑娘收回。”
陆远思却并不接,只是道:“此物于你而言或许是重若千斤,但对我来说却只是麻烦,既然你不敢收,那就交给敢收的人。”
说着她也不多做解释,给了齐盛一个眼神,齐盛便要上前去将那掌柜的请开,那人却并不配合,把腰弯得更低了些:“主人家尚在会客,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若是姑娘执意不要,也该当面归还才好。如此贵重之物,若是出了差池,小人万死难赎,还请姑娘体谅,不要为难小人。”
他这一番话说得把自己说得十分卑微,陆远思倒是不好拒绝,只好问:“东家何时回来?”
“若知此物出现,东家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也就是说周琢的归期是不确定的,可方才齐盛才说过周琢就在京城。
齐盛成功接收到了陆远思的眼神,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表示他的消息并无错漏,那么周琢要见的贵客也就是京城的哪位贵人了。
乾元钱庄屹立多年,要说没有背景那是谁都不信的,再加上最近傅承浚的一些动作,陆远思觉得没这么简单,她沉默了片刻,正要说些什么,余光却看见一个人匆匆走进的乾元钱庄,钱庄的伙计老远便迎了上去,显然十分熟络,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孙公子是钱庄的常客?”
陆远思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很巧孙项就是一个——陆远思大婚当晚他跟在傅承浚身边起哄的混账话陆远思到现在都记着呢。
掌柜的一看事情有转机,赶紧说道:“孙家有多处产业都是由我们钱庄代为办理的,孙公子若是在外银钱不够用了,便常常来钱庄现取,直接走的孙家的账本。”
陆远思没想到这乾元钱庄竟然还有这样的业务,连勋贵之家的私人产业都有经手,这里面的门道可多,京城权贵势力的盘根错节会为乾元钱庄搭建起一个坚固的屏障,但稍不小心也有可能引火烧身。
陆远思第一次正视起这个分号遍布大昭的钱庄来,正巧这个时候,一个伙计从钱庄出来,他站在钱庄门口找了一圈,很快看见了陆远思等人,赶紧跑了过来,对掌柜的说:“孙公子非要支一大笔银子,我们不敢做主,掌柜的您先去看看吧。”
孙项此人是纨绔了些,但都是些吃喝玩乐的臭毛病,没做过什么恶事,一般每月能动用的钱财也够了,还很少有这种硬要取银子的情况,这给和不给都是个难题,一般的小伙计肯定没办法。
“姑娘你看这……”掌柜的一时有些犹豫,若是他走了,陆远思这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陆远思十分“通情达理”,她终于抬起她那金贵的手,接过了那枚铜钱,温和道:“既然掌柜的还有要事,那就先去忙吧,我稍等片刻就是。”
那掌柜的十分高兴,便将陆远思重新请进了钱庄:“姑娘这边请。”
他原本要请陆远思进内院休息,但孙项第一眼就看见了陆远思,顿时“哟”了一声:“陆姑娘,好久不见啊。”
陆远思最见不得这种轻佻做派,皱着眉头躲了一步,孙项也不觉得尴尬,笑呵呵地说:“别这样啊,我和三殿下那是什么关系,和我见外什么……”
一听这人竟满口胡言乱语,齐盛上前一步抓住了孙项的肩膀:“孙公子,慎言。”
“诶诶诶诶疼!松手!”孙项咿咿呀呀地叫起来,跟在他身后的小厮也紧张起来,努力的想要去掰开齐盛的手,只可惜齐盛纹丝不动,倒是孙项快被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憋死了,顿时大喊了一声:“都让开!”
如此一来孙项身边总算是清净了,他对陆远思说:“错了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你快让齐盛放开我。”
陆远思没想到他还是位如此能屈能伸的人物,示意齐盛把人松开,一边说:“你来这儿做什么?”
第22章 借条 陆远思最见不得这种轻佻做派,皱……
“啧,齐盛,你这手劲儿可太大了啊!”孙项龇牙咧嘴地揉这自己的胳膊,然后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陆远思:“你是怎么说服的四殿下,竟然连齐盛都让你带出来了,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