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称：-->第六章
小慧来了已经一个星期了，开始变得老油条起来，不再早早就上三楼剪线头。
之前她七点半就上去工作，但每次都能看到琴姐跟李姨以及那个已经三十岁，但看着只有十八九岁的男子，身旁已经堆了一堆弄好的内衣。
琴姐便是那个身材魁梧的阿姨，她已经五十来岁，这里的每个人都叫她琴姐，小慧也随着叫。
而李姨则是坐在小慧旁边的瘦小的女人，四十来岁，瘦尖的脸，眼睑已下垂，稀疏的头发经常用一根粗粗的碎花头绳捆成一条，再用一个蝴蝶夹子夹起来。
弟弟说，她们一直是六点就开始剪线头，生怕被另一个剪多了，为了那几个钱，拼得命都没了。一天到晚窝这剪剪，也不怕有命赚没命花。
弟弟很是看不起她们为夺那几箱内衣，赚那几个钱那么拼命的样子。所以他总不让自己那么早来上班，说多休息，每天都上班十二个小时了，还自己给自己加班，傻不傻。
当知道她们那么拼时，小慧感到自己很可恶，竟来跟她们抢饭碗，分她们的货。好在现在是赶货时节，一箱箱的内衣任她们挑任她们剪。
“小慧来了呀。手好了吧？哟呵，你是读书人，手嫩，不像我们糙惯了。”琴姐起身从那仅剩的三箱内衣里抱了一箱下来，见小慧上来，关切道。
“好得差不多了。”小慧走到座位上坐了下去，身旁已经放了
一箱未剪的内衣。
小慧很是诧异，弟弟还没来，而阿婶也还没上来，谁给放的。
“我帮你抱的，六楼还没赶下来，我怕你来了没得剪，干坐，就先帮你抱了一箱。”琴姐看出了小慧的不解，展着响亮的声喉说道。
小慧听此，很是感激，她知道她们的规矩，谁拿的便是谁的，但没剪完一箱，是不能霸占第二箱的，所以她们拼的真的是手速，一个比一个剪得快。
“谢谢琴姐。”小慧也开始剪了起来，但手上的新起的水泡还没好。
她这一个星期剪下来，每天十一二小时握着剪刀开开合合，手都快废了，起的水泡好了结茧，变得厚实了不少，但仍有皮薄的地方。更重要的是，每天剪完，手都像是不是自己的，酸得晚上睡觉直抽。
刚开始几天，手上的水泡又大又痛，根本不敢碰剪刀，但又不好请假，怕丢了这份弟弟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工作，只得忍痛剪下去。
琴姐她们看见她新起的水泡，纷纷拿出她们跌打油之类的药给她搽。
为了安慰她，她们不惜把自己已经剪得变了形的手指伸出来给她看。
“小慧呀，没事的，水泡过几天消了，手也就结实了，再剪也就不痛了。”李姨拿出了自己的菜籽油帮小慧的剪刀润滑，让它剪起来没那么费力。
“是啊。结了茧就厚实了，就不痛了。你看我的手，剪了两年了，食指都变
了形了。”琴姐将手伸到小慧面前让她看。
那个食指半弯着，因为常年累月的拿剪头，右手手指都直不起来了，保持着拿剪刀的动作，而拇指内侧也被剪刀压着凹进了一角。
“诶，赚钱不容易啊。小慧，我们是没知识的人，只能干这些粗活，你不一样，读了大学，将来出息着呢。”琴姐将手收了回去，继续剪线头，拿剪刀的手飞快而敏捷。
琴姐来自四川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有三个子女，大的儿子已经结了婚。但那场婚礼耗尽了他们家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他人几万块，使得琴姐不得不跟自己的丈夫远到广东来打工。
琴姐每次说起大儿子结婚，都得拍一下大腿，“哎哟呵，那可是十五万啊，哐当砸进去，水花都不带一滴。”
她的女儿也跟着她们来广东打工，现在另一个制衣厂，而她老公则是在另一个较大的制衣厂当保安。
她们来找过琴姐，女儿随她，也壮而高大，比三楼的每一个人都高，年轻的脸带着活力。她每次来，就搬一个小板凳坐在琴姐旁边，帮她剪线头。
而她的身高总会被阿婶她们拿来取笑，“暴龙呀，琴姐女儿来了，还不快过来看看，拜过丈母娘。”
“暴龙那个小身板，可降不住这么壮这么高的媳妇。哈哈哈……”
“他那媳妇估计也降不住，所以，暴龙，你放心娶了。”
“你们这些嘴碎的
，暴龙这女婿，我可要不起，还是你们受了去。”琴姐笑着瞪阿婶她们，笑骂道。
而琴姐的女儿每次来，这个话题每次都继续。
“暴龙啊，你媳妇来了。”
或是对另一个检查内衣的，时常没穿上衣的被叫作‘排骨’的男子取笑道，“阿排骨，琴姐钟意你做她女婿，快来见你媳妇呀，别跑了。”
……
小慧第一次听她们打趣说笑，会觉得好笑，可次数多了，听着就烦了，也不知她们怎么有兴趣每次都说。
不过这里的日子单调而枯燥，从睁眼开始便一直拘在三楼这狭小的堆满了内衣的空间里工作到闭眼，那长的十二个小时里，如果没有这些闲话，日子该是多么难过。
三楼里，除了小慧是一个未结婚的年轻女子外，只有阿婶、李姨、琴姐以及年轻妇人兰姐这四个女人外，余者皆是三十以下的男子，多数已结了婚生了孩子，所以他们经常同阿婶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说些黄色笑话。
小慧起初听不明白，后来经阿婶提醒，不由面红耳赤，心生厌恶。
更让她感到厌恶的是，阿婶她们打趣琴姐的老公，说他怕老婆，说他外面找了二奶，不要琴姐这么凶的老婆了……
次数多了，琴姐也会怀疑，有时候同他老公吵架了，都会问他外面是不是有了。
那一天里，琴姐火气都会特别大，谁取笑她，她就破口大骂，声音洪亮如
钟，加上她那壮如牛的身材，没人敢跟她顶嘴，除了暴龙这个不怕死的管事。
而阿婶她们还时常添油加醋，使得琴姐对自己老公更加怀疑，尤其是他们是为钱的事而吵时。
长舌妇、长舌妇……小慧想，古人总结得真是到位。尤其这些聚在一起的日子单调而枯燥的妇人嘴更长。
好在，琴姐跟她老公每次吵架都会很快和好，并没有受阿婶她们闲话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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