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 一大早，阿水正在上课，便接到了顾守道打来的电话。 “喂，顾大哥。”她压低声音说道。 “阿水，张大哥没了。” “什么？”阿水听后大惊失色，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使得周围人都纷纷看向她。 “你现在能过来么？” 阿水听出顾守道声音中的悲痛，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说道：“好，我马上去。” “阿水，怎么了？”郭珍见她神情不对，等阿水挂掉电话后，马上问道。 “出了些事，我要去顾大哥那里，郭珍你帮我把书包带回宿舍。”阿水急急说道。 “好，你先别急，路上一定要小心。” // 阿水先去了书屋，她见那里没人，便赶紧跑去小强家里。 门开着，阿水走进去便看见了他们两个。 小强正跪在地上，哀声痛哭。 她默默走到顾守道身边，轻声说道：“顾大哥，我来了。” “嗯。” 阿水见顾守道紧锁双眉，默不作声，她十分担忧，便紧紧握住了顾大哥的胳膊。 顾守道看了一眼阿水，他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好让她不要担心，可却怎么努力都笑不出来。 // 小强一直在哭，哭个不停。 今早起床，他去看父亲，可是父亲和往常不一样了。 “爸，爸...” 小强叫了很多次，父亲都不回答。 于是他开始使劲地摇父亲，但父亲眼睛始终闭着，身子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小强真的吓坏了，他赶紧跑到顾哥哥那里，书屋还没开门，他只好不停地敲门。 顾守道从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他听到外面的动静，就赶紧下来，一看竟是小强。 见他惊恐不安的模样，顾守道急忙问道：“怎么了？” “顾哥哥，你...你快去看看我爸，他不知道...怎么了，无论我怎么叫，就是没...没反应。”小强哭得快喘不上气来，他只能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先别急，我现在就同你过去。” 说完后，顾守道就赶紧和小强一起去他家里，连羽绒服都忘记了穿。 // 张国福早已没了呼吸。 顾守道在床头发现了药瓶。 张国福经常睡不好，所以会吃一些安眠药，它们一直都放在床边上。 顾守道见药瓶里面空空的，一粒药都没有，药盖子还扔在旁边，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可是，顾守道不知道该如何向小强解释。 这个孩子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觉得天已经崩塌了下来。 // 顾守道和阿水心神不宁地看着小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可是必须要有人率先打破沉默，顾守道忍住哀伤，他拍了拍阿水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示意她先把手拿下来。 之后，顾守道走到小强身边，他蹲了下来，轻声唤道：“小强。” 小强听到了，但是没有抬头，他依然在低头痛哭。 顾守道心里组织了一大堆语言，可是最后一句都没讲出来，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能做的只有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小强才抬起头，他两眼噙着泪花，小声啜泣道：“顾哥哥，爸是我唯一的亲人，他走了，这世上我就再没有任何的亲人了。” “谁说的！”阿水立马打断道，她走上前去抱住小强，无比认真地说：“我和顾大哥都是你的亲人。” “没错！以后你就和我一起住，小强，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 顾守道找人来办理后事，事发突然，幸亏他认识一个朋友，帮了他们很大的忙。 阿水时刻注意着顾大哥的状况，她见对方穿得太单薄了，赶紧提议道：“顾大哥，我回去给你拿衣服。” “没事。”顾守道摇摇头。 他现在已经察觉不到冷了。 晚上小强要守灵，顾守道和阿水坚持要一起陪同。 阿水给郭珍打电话，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并告诉她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他们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顾大哥又穿得那么少，阿水真的担心他会生病。 可无论自己怎么劝顾大哥回去休息，他就是坚决不肯。 // 张国福下葬后，小强跪在墓前，他悲痛欲绝，迟迟不肯离去。 顾守道和阿水默默地站在身后，他们同样很悲伤难过。 小强几乎一直在哭。 每当他们以为小强会停止哭泣时，没有多久，他又开始流下眼泪。 这种痛苦，顾守道和阿水能够理解，但是却无能为力。 只有时间可以平复一切。 // 二楼还有一个小房间，阿水用了半天的时间把它收拾干净，以后小强就住在这里。 顾守道受了凉，又没有休息好，再加上没怎么吃过东西，身子已经开始有些不舒服了，但是他一直强忍着。 等一切都弄好后，他终于支撑不住了。 阿水这两天都没有回学校，无论是顾大哥，还是小强，她都放心不下。 大家都太累了。 多亏有郭珍，阿水可以完全不用操心学校的事，一心照顾小强和顾大哥。 // 顾守道本想让小强休息几日，但他坚持要去上学。 “我不能落下功课，我爸希望我好好念书，我一考高分他就会很高兴，所以我一定不能松懈，以后每次考试我都要考第一，顾哥哥，你说我爸能看得见么？”小强问道，他的脸已瘦了一圈。 顾守道心疼地看着小强，回道：“能看见，一定能看见！” 小强走后，他便把店门锁上，完全没有心情继续营业。 顾守道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阿水一直站在他的身旁。 // 顾大哥面色苍白，气色非常非常不好。 “顾大哥，我们去医院看看吧。”阿水哀求道。 可是顾大哥似听不到她的话一般，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 这让阿水心中更加害怕起来，她拽住顾大哥的手，心想就算是来硬的，也要把他带到医院。 “顾大哥，你的手怎么这么烫！”阿水忽然惊叫道，她又摸了摸顾大哥的额头，急切道：“你发烧了，我们快去医院。” 就算顾大哥病了，力气也比自己大，阿水怎么都拉不动他。 对方一直不说话，阿水终于忍不住了。 其实她心里也很难受，只是不敢表现出来，这个时候，她必须要坚强。 可见到顾大哥这副模样，阿水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她哀伤地看着顾大哥，并握紧他的手，哭泣道：“我求你了，顾大哥，你说句话吧，你不要什么都不说。” 不知过了多久，顾守道才看向阿水，喃喃自语道：“是我害了张大哥。” 阿水一脸疑惑，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张大哥就说过，小强跟着他总是挨饿受冻，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和同龄孩子相比，小强受了太多太多苦，他每天都很累很累，他的手一到冬天就会生很多冻疮，可是这孩子懂事，从来都没有抱怨过。自从遇见了我，情况才有所改善，小强终于可以不用挨饿，可是这个破屋子一到冬天就会很冷，他还是要受冻。不仅如此，小强每天放学后又要照顾自己，还要抽出时间学习看书。” “张大哥认为自己就是个累赘，因为有他，所以才会让小强那么辛苦。前几日，他和我说，若是日后他有什么事，就把小强交给我，他求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强。其实那个时候张大哥就产生了自杀的念头，可是我没有在意，只会劝他不要多想。” “阿水，如果我不帮小强，张大哥绝对不会做出这个选择。以前就算再苦，但他放心不下儿子，所以无论如何都会坚持活下去，可是我出现了，张大哥知道我一定不会不管小强，这才…” 阿水眼里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顾大哥的手被她握得更紧了。 “这不是你的错，谁都不想让它发生，顾大哥，你不要存心和自己过不去。” 顾守道摇了摇头，“张大哥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选择吃下那些药的，他其实很舍不得小强，但是张大哥宁肯死也不愿意拖累儿子。而小强只想和父亲在一起生活，就算我对他再好，可终究不是张大哥。” 说到这里，顾守道凄然一笑，“我以为我对他们好，是在帮助他们，可没想到却害的张大哥和小强天人永隔。我总是自以为是，阿水，我就是饶恕不了自己啊。” “顾大哥！” “我想自己待会儿。” 顾守道的手慢慢地抽出来。 他全身乏力，四肢酸痛，费了很大力气才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阿水默然地跟上去。 顾守道像没看见她一样，砰地关上门，并从里面把门反锁。 阿水跌坐在地上，她靠着墙，默默地守候着顾大哥。 一道门，挡不住阿水的决心。 // 过了很久很久，顾守道才从房间里出来。 他见阿水坐在地上，不禁心疼起来。 这个傻姑娘也累坏了，但她强忍着不说。 如今阿水还要为自己担忧，顾守道顿时觉得愧疚不已。 “你一直坐在这里？” 阿水见顾大哥出来了，她急忙站起来，点点头，“顾大哥，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不用了，我没事，休息下就好。” “怎么会，你脸色这么差。” “我吃些药就好了。” 既然顾大哥拿定主意不去医院，阿水也不想再逼迫他。 “药在哪里，我去拿。” 顾守道微微一笑，他费力地晃了晃手。 阿水这才看见顾大哥手上的那盒药。 “我去倒水。” “嗯。” 顾守道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他还要照顾小强，所以绝不能有事。 很快，阿水就端了一杯水上来。 她亲眼见顾大哥吃完药，这才暂时放下心来。 “顾大哥，你再去睡会儿吧，今天我去接小强放学。” “谢谢你！” “和我不需要这么客气。” 阿水下楼前又不忘叮嘱道：“顾大哥，你曾答应过我要好好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好。” “我们拉勾，盖章！” 顾守道和阿水互相勾住小指，然后，他们的大拇指用力地按在一起。 “放心吧。”顾守道看着阿水，温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