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你会杀人吗?
催眠师当场报警，程然母亲脸吓得煞白，抱着他的胳膊苦苦哀求："我儿子是瞎说的，他个小孩儿……跟我也经常说谎……"
而一旁护士的报警电话已经拨打出去，报了详细地址。
催眠师不断安抚程然的母亲放轻松，但自己的判断非常自信："刚刚他在我的引导之下进入催眠状态，尸体是他潜意识中的情景，不会有假。"
程然挪着步子，丝毫没有惶恐，冷眼看自己母亲百般帮他辩解，像是所有的一切与他无关，偷偷松了口气。
"让你说谎，这下好了吧，警察叔叔给你逮进去。"程然的母亲健步冲上去，伸手打他的屁股。
万柠和韩小冉赶忙拦着，专业人士对付情绪失控的家属经验丰富，几番劝说将人安抚住。
万柠掏出张名片，递给程然的母亲。
"如果您儿子需要精神方面的咨询，可以跟我联系。"
名片上写着：帝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精神科 万柠医生。
"而且警察叔叔会告诉我们真相的，对吧。"万柠对小男孩眨眨眼，说道。
程然并未理她，别过头冷哼声。
警察来把人带走，韩小冉的催眠实战观摩算是泡了汤。
"你认为程然在说谎？"
万柠趁人不注意将小男孩的病例偷偷塞进包里，"我只是保持怀疑态度，如果催眠能问清真相，世界上就用不着警察和法医，催眠师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抬起头，程然的母亲搂着他不撒手，哭天抢地不愿意进警车。
"我想她会回来找我的。"
韩小冉改路去找男朋友，万柠可不想在旁边当电灯泡吃狗粮，随口托词跑回家窝着。
她是一个人住，没人陪着吃饭做饭都没有动力，家里的灶台装完后就没用过几次。同往常一样叫的外卖，下单时手指犹豫片刻，改成双人餐，地址也换成隔壁。
她和梁时越住对门儿，她手里有梁时越家的钥匙，梁时越手里也有她家的钥匙。
梁时越回家一推门，看见满桌子的菜，和正笑脸盈盈冲着他傻乐的万柠，说："你不用等我，自己饿了就先吃吧。"
"我算过，单人餐20，双人30，过来跟你拼了单我们都省钱，多合适的买卖，是吧。"
当然万柠是不可能跟他真的平摊伙食费，俩人的生活费、房租本就是比糊涂账，真要算算清楚，非得请个专业会计来。
万柠只不过想有个借口跟他一块儿吃饭而已。
她上学时没收入借住梁时越家中，正好两室一厅住得挺舒服，也方便照顾。可是自从上班有了工资，梁时越立刻要求她搬出去，说她现在长大了要学会自力更生。
不就是自力更生自己把房租交给他不就得了，空个房间还浪费。结果梁时越咬死不答应，说孤男寡女同住一室说不清楚，给她联系了医院附近的房子，距离他家有近十公里远。
万柠费了好番的功夫联系到对门的房主，软磨硬泡说服对方把房子租给自己，才继续跟梁时越做了邻居。
这么着急划清界限，难不成是打算找女朋友结婚？万柠想起这茬就胸口发闷。
"你去哪了，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梁时越撂下筷子，忧心忡忡的模样，"有突发新闻，回报社了。"
社会组的记者总是如此，24小时待命发生突发事件立即到岗。梁时越去年升了组长，往第一线冲得更积极。
"街角公园的花丛里挖出具8岁小女孩的尸体，死了快半个月。"
那不是程然说的地方？万柠难以置信，"真的有小女孩的尸体？！"
梁时越点点头，："半个月前死者父母报案说孩子放学后没回家，一直在寻找。警察说有个催眠师报警，告诉他们准备的位置。小女孩身上还背着书包，后脑遭到重击。"
顿了顿，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警察把尸体挖出来的时候，已经腐烂了。"
万柠也放下筷子，虽然她读的是精神病学，但解刨尸体属于医科大学的必修课，也碰见过高度腐烂的尸体，连续吐了2天。
脑子里不由自主回想当初上课时的画面，阵阵恶心，这饭是彻底吃不下去。
难道程然对催眠师说的是实话，他真的杀了自己的同学？
第二天一早，街角花园挖出儿童尸体的新闻头条推送。新闻的主笔是梁时越，写得特别悲天悯人，把办公室里好几个实习小护士都给看哭了。
不过报道中只字未提催眠师和小男孩儿的事儿，只说案件还在进一步的审理之中。
万柠躲去心理咨询室吃早餐，他们楼下的门诊查得严，逮着吃饭、睡觉的几大百块就没了。
"催眠师要是知道自己的戏份被删了个干净，肯定要气死。"用催眠术让犯人主动交代罪行，听着足够传奇，对他来说是大好的宣传机会。
韩小冉埋头玩手机，闻言把手机举到她跟前，"嘿嘿，用不着你家梁时越给写进新闻，人自己宣传了。"
是催眠师自己的公众号，最新推送的文章正是以小男孩作为案例，分析儿童犯罪与家庭教育的关系。
"里面讲，程然生于单亲家庭，由母亲一手带大，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在外打工，把他独自关在家中，养成沉默寡言的性格，也不跟同龄的小朋友玩。近些年特别迷恋各种惊悚恐怖、犯罪类的小说电影，两年前他六岁的时候打死过邻居家的宠物狗。"
文章中将程然描述成寡言、阴郁的怪小孩，内心充满怨恨，无法与其他人正常情感交流。而死者是他们班里的班长，性格开朗、活泼，很受小朋友的欢迎。
死者负责帮老师受作业，程然经常不交。
"怨恨、嫉妒和扭曲，幼小的心灵没有发泄的渠道，选择最极端的方式消灭让他感到羞愧的事物。"言辞相当犀利，下面的评论纷纷留言说一个小孩子心这么狠，让人胆寒。
"我感觉他分析得很有道理，符合暴力罪犯的性格，只不过年龄小了些。"韩小冉说，"明天再陪我去趟，我要续半年的课程，贾老师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纯属扯淡！"万柠手指飞快敲出行字："仅以性格论动机，太草率了。"评论发送。
而且她总感觉，小男孩从诊疗室里出来时叹的那口气，暗含着其他的意思。
韩小冉抢回手机，"喂，你用的是我的账号！"赶紧给催眠师发微信解释，顺便预约下次课的时间。
"不信？要么我们打一赌。如果我能证明他的理论不成立，你也别浪费那学费，直接给我得了。"
"成交。"
万柠叫来他们组的医生、护士，聚集到会议室，说是要做个心理实验。
共10人围坐在办公桌前，万柠起身说明规则。"实验内容不会被记录，所以大家尽可能的说实话。"
她扫视一圈，问："你们有没有特别痛恨的人，恨不得想杀死他，甚至已经产生过想杀掉某些人的念头？"
屋内的人互相看了看，偷笑着举起手，数量竟然多达半数。
其中万柠隔壁诊室的张医生更是积极，抱怨道："如果杀人不犯法，第一件事就是做掉我那导师。每天分给我60个病人，他只负责睡觉。60个！累死我也看不完啊。"
他说的那导师大家都熟悉，进院早，当年精神科医生就他一个人，所以对他带的人要求极其严格。你还不能喊累，一喊他就乐呵呵地给你讲他当年是如何自己单抗整个精神科，创下一天看诊120人的记录。
虽然是所有人的心声，但胆敢当众说出来的，万柠敬他是条真汉子。
万柠示意他们把手放下，继续问："刚才举手的人中真杀过人的，请再次举手。"
大伙儿彻底憋不住，哄堂大笑，"哈哈，真杀过人的得去监狱里找。"
"可不嘛，脑内我能大杀四方，现实生活中嘛，我们还是和谐社会。"再无一人举手。
万柠露出胜利的笑容，对韩小冉说："没错，这就是问题关键。催眠师根据程然的家庭背景分析他人格扭曲，也就是所说的犯罪人格。这点没错，程然的确可能有个杀人的想法，就像在座的很多人一样。"
"但从想法到付诸行动，通常需要个刺激，促使他踏出这一步。而让他动手的刺激是什么，催眠师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他先认定了程然杀人，然后逆推他的家庭环境造成他的扭曲人格，这算结果论。"她嘲讽似的笑笑，"俗话叫做马后炮。"
一个8岁小孩对自己同学下毒手，还有时间冷静地挖坑把尸体埋到土里，需要周密的计划，成年人都未必能够完成。如果真是他下的手，心理素质也未免太好了些。
"除非他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此时，护士推门进来："万柠医生，有患者找。"
坐在诊室里等着她的人，正是程然的母亲。
她双眼红肿，头发凌乱，衣服比上次见是更加褶皱，整个人瞬间老了好几岁。见万柠进来，猛地起身抱住万柠的胳膊。
"医生，一定要帮帮我的儿子啊！"她双手掩住脸，泪流不止，哽咽道："警察都说了凶手不是我儿子，肯定是个成年人，我儿子说死不相信，天天念叨自己杀了人。"
"他，不会是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