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故人○
邢钰的身份,在这栋白色建筑中或许有些特殊。无论是他的才华,还是他的出身,亦或是他的“性格”——都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若是在现实中,而不是在这个“游戏”里,白色建筑里从不会像现在这般空旷,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人用各种各样的借口跑来这里——不过他们自然不会是来找邢钰的麻烦的,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胆量。无论平时多么大胆的人,来到邢钰面前便全然变了副模样。
他们在暗地里称红眸的科学家为来自地狱的罗刹鬼,因为对方从未将人视作“人”,这严重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命安全。
可出于工作需要,他们又不得不往“地狱恶鬼”这里赶。
所以才会绞尽脑汁地试图去找各类借口,为的只是能顺利脱身。
他们知道邢钰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也议论着邢钰那副与“疯子”这一名号还能对上的长相。疯子科学家其实长有一张不错的面孔,却又偏偏生了一对红瞳,又长了满头的白发。若是换做一个落后的时代的话,拥有这种长相的人,说不定真的会被当成恶魔的替身而被迷信的人送去某种地方献祭掉。
可惜现在已不是那种迷信者能存在的时代了,科学院中人人“追奉”科学,将科学当神那样崇拜,就没有人再会去相信那些牛鬼蛇神。
—
“你在想什么?”
“唔!”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游戏的旁白,普鲁托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立即抬起头,他怎么也没想到游戏的画外音竟会被npc给“掐断”。
一旁的翡好心地停下了他的滔滔不绝,在于普鲁托对视并示意“接下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而让少年安心后,就安静地飘去了房间的另一边。
“我是不是非常自然地……真的把这个世界当成游戏来看了?”普鲁托暗自懊恼着,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就算现在的进展真的很像某些未完全优化的劣等游戏,也不能就这样笃定……不,我什么也没想——”
“邢钰先生。”
红色的眼睛紧盯着自己,普鲁托想。
但下一刻,那对红眸便匪夷所思地、“消失”了。
“就像在刚才的记忆中所看到的那样……”
他看到了,普鲁托想到——在进门的那一刻,除去先前不知去了哪里的游戏指导者的再次出现、和新手指导员捧读的有关于面前npc的身份背景的简介外,同时还有一份记忆——傲慢又粗鲁地不经人允许便涌入了他的脑中,所以他看到了。
那是有关于某个少年的记忆,或者说,是关于科学院中某个人过去的记忆、包括那个人年少时的种种回忆。
那个少年来自一个污染较重的地区,与科学院亮眼又刺眼的雪白不同的、代表色为“灰色”的一个地区。他的家中父母则都在医疗行业上奔波,父亲曾有幸去过科学院,也以进入科学院为目标而奋斗。
不幸的是,并非每一个为梦想艰苦付出的人都能得到回报的,少年的父母因为劳累过度而死,少年于是便没了亲人。在经过一番回忆里不会具体描写的努力后,他前往了父母生前工作的地方,并没有因家人的死而胆怯,而是毅然决定继续追随亡者的梦。
他是一位天才,这是从出生起便已决定的一个身份——所以他很快就在那家小医馆中获得了一席之地,又很快得到了科学院的赏识。他也在来到医馆看病的病人口中得知了另一位“天才”的事迹,那位天才的身影,常常在各种屏幕与终端显示器上出现。
镜头中的金发男人脸上毫无笑容,头上的破碎风镜和眼角的两道疤痕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少年通过身边的病人得知了“许洛伊”的存在,与他同龄的许洛伊在几年前就已成为了科学院的一员。
金发的天才为科学院服务,少年兴致勃勃地听着自己的病人讲述有关许洛伊的奇迹。他崇拜着也羡慕着这个同龄人,科学院的邀请已被送至身前,他很快也能像许洛伊那样——
遭遇上天的嫉妒。
—
没人知道科学院的天才背后经历了什么,18岁的许洛伊实则已活了不止18年,他绝望过也颓废过,最后振作起来,将生命与记忆化作筹码,从上天手中抢回了本应已经失去的父母和双腿。于是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奇迹”,凭自己的力量找到了绚彩星系,又凭自己的力量打开了异时空的入口。他在母星上留下了自己的传说甚至是神话,而没有人知道这背后的所有事情。
但少年显然不能像许洛伊那样,在世上留下他自己的奇迹。他因为一场“医闹”、以及这之后发生的某件意料之外的事情而被押进了牢中,灰色领域与雪白建筑的牢房并无多大区别,黑暗且潮湿,痛苦又窒息——
狱卒们在牢外大声地谈论着科学院的许洛伊,金色的美好刺痛了少年的眼睛,也似是要震聋他的耳朵——病痛让少年一夜白头,他在黑色的地砖上翻滚着挣扎着,回忆里最后浮现的是小医馆中信任的同伴对他的指责:
同伴们让他背了黑锅,他承担了医闹事件的所有责任;伤员们想要他的命,家人的梦想也离他远去。
看着屏幕上的金发天才依然面无表情地汇报着最新的成果,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于是羡慕开始变质,成了疯狂与嫉妒。
少年从未相信过科学以外的东西,他坚信自己生活在一个科学的世界中,这个世界没有魔法,也不会有什么奇迹。
“然后,奇迹发生了。”
—
邢钰的回忆十分地冗长,自然不仅仅只有这么些内容,他从不在乎的这些东西,深埋与他的记忆深处。游戏里本该不存在这等回忆的,可有着某种特殊能力的人,却通过这个被虚构出的游戏世界而直接接触到了远在te的“那个人”的灵魂。
普鲁托抬起头,对上了眼前人那一双绿眸。
绿色的眼瞳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本该有黑发黑瞳的人脸上,况且在几秒钟前,它还是红色的。
“刚才的那段回忆中,清楚地告诉了我……”
白发的科学家,曾是某位银发少年最为忌惮的人,且也是唯一一个他所“忌惮”的人——普鲁托想起了祁洛,他在刚才的回忆里看到了,这个忌惮着邢钰的银发少年。
“邢钰。”
科学家的名字本可以在祁洛的心中与脑海中逗留且徘徊很久很久,最终却在祁洛的孤注一掷中被抛弃并被遗忘——祁洛或许并不知道这个和他有关的人究竟有多特殊,普鲁托想。他瞥了眼面前的人又匆匆低下头,过去他见过很多很多人都拥有一双碧绿的眼瞳,却第一次觉得这种颜色居然如此的“骇人”。
“我真担心你的又一次死亡。”同时,绿瞳的科学家眨了眨眼,丝毫没有注意到普鲁托脸上表情的一系列变化。
“我的?”尽管不敢与眼前人对视但还是会认真听人说话的普鲁托,在听到对方这么说之后,愣了下。
“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