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从地狱之门出发
灰牙顺着柜台赶紧绕了进去，一路听着前边又骂了几句“白痴”。
原来这里正儿八经是个餐厅，四四方方的庭院围着几张小桌子，偶尔有人坐在凳子里舔着冰淇淋。
毕竟大多数的，都朝着“地狱”那道门去了。
说是门倒不如说是个树洞，一地的白花被四周的风一吹，开始慢悠悠地绕着人转悠。灰牙忍不住深吸了一口，一股清凉的气息灌进了胃里，舌尖也仿佛尝到了一股清甜。
看来夏天真的来了，长长的树荫在脸上遮挡出了阴凉，风和花瓣轻轻地挠着耳朵，一不小心就钻进了袖子里，冰凉的贴着手背，甚至还有些发痒。
灰牙看着四周嬉闹的人群，几个女孩遮着嘴角，眼神在人群里来回地寻找，不断有人发现了他，扯着身旁的衣角俯在耳边说着什么，然后就是一阵银铃一样的笑。
灰牙不禁松懈了自己，张嘴猛吸了一口逐渐温暖的空气，毕竟一会从地狱的门进去，搞不好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然而他猜的果然没有错！
柜台给的木头牌子应该是一块激活石之类的东西，树洞边缘有一个大小正好的石槽，把牌子插进去，门洞突然就开了，眼前还豁然冒出了几个大字：“长河地下城旧地”。
灰牙迎着字体一脚跨进去发现是一间车厢，在宽阔的地道里飞速地行驶，后脚只要一落地身后的门就不见了，四周黑得不行，他只能在身旁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看来不到站是不会停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什么也看不清，耳廓里全是铁轨撞击发出的“哐当”声，灰牙几乎都要睡着了，一个圆润并且透明的人影却突然从地面冒了出来，半个身子在空中不停地旋转，嘴里大喊着：“学识庭院！学识庭院直达到了！”
门瞬间就打开，灰牙跟着车厢里的人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亮光刺进了双眼，他抬手挡住了自己，直到视线恢复了清晰。
所有人都在等车停，右手边正好是之前在餐厅里摔倒的那个人。
这么近的距离看，皮肤好像更黑了，他抬起眼来看着灰牙，然后点了点头：“你也是来考试的？不像啊……”
灰牙跟着点了头，他马上说自己叫李斯坦，旁边的女孩是云熙儿，于是这两人顺理成章地带着灰牙进入了考场。
说是考场其实是在离庭院不远的地下河边上，一路有零星闪烁的路灯，像是突然进入了黑夜。
人流走得极慢，灰牙看了看四周：“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李斯坦正盯着法赫一群人过去：“那当然！这里是整个旧人类联邦最权威的地方，只要能从这道门进去，一定能成为最顶尖的法师……好多人为了今天做足了准备……不过我老实告诉你，其实我也上过基础教育班，”他说到一半又拉下了脸，那种痴迷的表情立马不见了，冲着不远处的法赫瞥了瞥嘴，“不过嘛，人只要是命好，出生在世家，上场像猴子一样走一圈，也不是不可以……”
然后他小声地嘀咕了几句骂得更难听了，不过灰牙此刻根本就顾不上这些。
他左手下边的衣兜里压着之前的那封信，信上写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隐约觉得有三个名字，好像是，灰尘，黎明，还有马蹄。
接下来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先进去，然后再想办法找到这些人？
他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队伍的前端就是考场的入口，除了来参加考试的人之外完全看不到其他人。整支队伍往前移动的同时发出了乌央乌央的吵闹声，所有人一脸的兴奋，拉伸着后颈越过别人的头顶眺望着前方。
灰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毕竟他和这群人的目的根本就不一样，他不是来参加考试的，他也不会什么魔法，要不是那个人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他也不会大老远的来到这个地方。
思绪清晰之后就像是一根针，透过呼吸尖锐地戳进了胃里，灰牙在队伍里麻木地摆动着双臂，不管什么姿势都觉得很不安。
他是谁，他的身份，这个背井离乡十年才被保护下来的秘密，难道就这样暴露出去了？
灰牙远远看着门梁上的灯柱，里面疯狂燃烧的火花，四周的温度仿佛也在不断地攀升。
红色，漫天的大雪里一丝显眼的红色。
他听到了火焰的声音，不知道是来自不断升温的大脑，还是记忆里崩塌的那座旧城。
直到身旁的李斯坦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上：“喂！问你呢，发什么愣……你准备的什么？”
灰牙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去看看，看看到底是谁写的这封信，到底是谁揭穿了这个秘密，然后不顾一切地交到他手里，彻底引起了他的注意。
“没什么，其实我什么也不会！”
李斯坦听他这么一说明显是把嘴撅成了圆形，豪不掩饰地大喊道：“我就知道！怪不得我觉得你不像，你是来找刺激的是吧？听说每年都能混进来好几个，诶……刚才就有，说是上去直接跳了个舞！哈哈……没想到被我碰到了！马上到我了，你等着我啊，别走……一会儿我来找你！”
李斯坦说完就准备转身进去，又对着灰牙竖起了一根拇指。
灰牙这一瞬间终于想起了白鱼塞给他的东西，急忙从兜里翻了出来。
这是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各类花色的纸牌，白鱼说的没有错，的确是有一张说明，看上去也十分的简单，他飞快地读了一遍就记住了，然后趁着没人注意又把东西塞了回去。
就这样一直等他来到了入口的位置，一步以外有一道铁门，门后面什么也看不清，前面的人进去，要不了多久，闸口就会重新放下来。
灰牙进了门才发现还有一道漆黑的帷幔，指尖一碰又湿又黏，但他还是强忍住恶心钻了进去。
刚走了两步，迎面一束强光直接就落在了头顶，空气里很安静，灰牙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因为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硕大的舞台中央，脚下密密麻麻的人影，无数双眼睛同时看着他，却没有人说话。
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在舞台四周来回地转着圈：“如果你选择魔法展示，你可以马上开始，如果你选择理论答题，请举手示意。”
灰牙没有动，那个声音马上又继续道：“那么你开始吧！”
这么多人，灰牙在心里隐约估算了一下，声音传回来大致是3秒，看来最远的位置距离这里少说也有500米，这个地方真是绝了，藏在人群就是藏在暗处，站在视线的集中地反倒成了待宰的羔羊。
幸好留了一手，他拿出了兜里的东西，看来无论如何都得把这场考试先蒙混过去。
按照说明：“先洗牌，再举过头顶……”
灰牙照着做了一次，下边突然就有了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他迟疑着站在原地，抬起头来不安地来回看了看，没想到声音更大了。
“下一步，选一张牌出来，展示那张牌的花色，然后把它放在最下面，再洗一次，千万注意牌的顺序，以最快的速度抽出你选的这张牌，切记！千万别在法师面前进行表演……”
说明的确是这么写的，灰牙也只能清了清嗓子，人群瞬间就安静了，像是在期待着他做出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抽了一张出来，是一只兔头摆放在餐桌上的花纹，所有人都傻了眼，从这里开始，还没等他进入下一个环节，四周突然就爆发出了骇人的笑声。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直视着前方，不知道是什么方向传来一阵嘘喊，断断续续地夹杂着叫骂，听上去大致是“滚下去”，还有“丢人现眼的东西……”
一时间，灰牙只觉得手足无措，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那只手，厚厚的牌页里夹着折叠好的信封，原计划是趁着步骤把它抽出来，不过他现在却暗自收紧了自己的手心。
没想到这么多人，跟一开始设想的完全不一样，虽然硬着头皮上来了，可是到了这一步才发现根本不能轻举妄动，更别说找到这封信的线索。
他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笑声听起来更强烈了。
这时脚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巨石的轰鸣，灰牙只觉得浑身一震，后牙撞击在一起连带着整个后脑都在响。
之前那个沉闷的男声再一次响起：“我问你，这是什么？魔术？你把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
紧接着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还要说多少次，再把这种人放进来，联合会绝对会撤销所有的支持……”
后半截就听不到了，灰牙整个人一空，顺着脚下突然破开的大洞就彻底栽了下去。
他抬头仰望着逐渐缩小的黑暗，这种感觉，像是坠入了地底，也坠入了绝望。
唯一的好消息是传送的另一头正好在家门口，灰牙凌空悬停了一小会儿，然后稳稳地落在了杂石小道的正中。